从“夺门之变”到普度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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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闲书看到明英宗“夺门之变”一节，忽然想去弄清楚，英宗被软禁的“南宫”在什么地方呢？据书上交待，“南宫”是在南池子附近的缎库胡同里，于是一大早顶着严寒，即前往那一片去寻找。从东华门站下车，沿南河沿大街径直往南走，走不远就是缎库胡同东口，于是赶忙走进去。 缎库胡同曲曲折折的，东口在南河沿，西口在南池子，从标牌的介绍上得知：缎库胡同全长是462米，将近一华里。这条胡同旧时代在皇城范围内，东华门遗址在它的东北方，而它的西面就是明清时的太庙，即今日的劳动人民文化宫。 这一片街区与别处不同，虽然还保留着街巷面貌，但两边房屋大多是上下两层的，而且宽大的院门大多是关闭的。胡同里人不多，很空旷，显得十分静谧。 在胡同来回穿梭走了几趟，发现与缎库胡同连接的还有磁器库胡同，普度寺东巷和普度寺前巷。 胡同里大门脸且有气派的院子可不少，哪一个是明英宗朱祁镇被软禁的地方？疑惑之中，又走到普度寺东巷的南口处，向北瞭望，北边似乎有一座庙宇的屋顶。向北紧走几步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座叫普度寺的庙，是我之前所不知道的。 普度寺是建在台地上的，比周围的街巷明显要高。山门殿座北朝南，四下里除有几株松树，也没有别的东西。只在殿门的左前方位置，座东向西，立着一尊半身人物雕像。用的是黑色的石材，颜色比较暗淡，看得出是旗人装束，颜面不太清晰。再仔细往下看，雕像下隐约有几个字，写的是“睿親王多尔衮”。噢！原来寺庙与多尔衮还有关系，这可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了。 绕过山门殿往后走，殿后是灰砖铺就的广场，也被一层积雪覆盖，中间则是一条青石甬道；甬道北端是一座更大的殿宇，左右是四开间，灰墙绿顶门窗楹柱均是红色。 远远望去，在宽阔的广场尽头，显得既庄重又辉煌。这就是普度寺的大殿了，相当于庙里的大雄宝殿。但它不叫大雄宝殿，注名为“普度寺殿”。再仔细一看，它的门窗形式与别处确不相同：不是上沿半圆的式样，而更像现代的方格窗。 依“伽蓝七堂”建筑风格，在山门殿后边，大雄宝殿前后，应该还有其他的设施。或许先前是有的吧？现在只有这两处了。站在开阔的场地上，感受着雪后天色的晴明，便有一种惬意之感。能发现这胡同深处的处古迹，使我感觉不虚此行。 要了解普度寺的历史，得去阅览山门殿后的四块展版：其一，普度寺又称“玛哈噶喇庙”，在清代是专门用于供奉藏传佛教的护法战神玛哈噶喇的。崇拜战神是满清的开国风格，这个可以理解。其二，介绍普度寺的转轮藏和精美的汉白玉石雕。因为殿门关闭是无法看到的。其三，介绍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是清朝的开国功臣，这里曾经是他的“睿亲王府”。清朝初年，在皇太极病“逝”之后，他辅佐年仅六岁的顺治登上帝位，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元勋。其四，多尔衮死后被定罪“夺爵”，辉煌的府邸立时没落了。 到了康熙朝，为了团结蒙藏等少数民族，这才对睿亲王府加以重修，将其还原为藏传佛教寺院，继续供奉先前的玛哈噶喇。 到了乾隆朝，再度修缮之后才赐名为普度寺。以上说的是清朝的普度寺，至于前朝遗事，明英宗究竟软禁在什么地，还得继续查找。 明朝一个有心的太监，叫刘若愚，写过本叫《酌中志》的书。书中提到一个“崇质宫”、也叫作“黑瓦殿”的地名，应该就是明英宗当年被软禁的地方了。 那段史实这样记载的：普度寺这个地方在明朝叫作“南宫”明成祖时是皇太孙朱瞻基的府邸。明正统十四年，明英宗朱祁镇受太监王振的蛊惑率领大军御驾亲征，结果在塞外的河北怀来土木堡兵败被蒙古人俘虏。 在此形势下，他弟弟朱祁钰即位，称为明代宗，遥尊英宗为太上皇。并在于谦的组织下击退蒙古人，最终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可能觉得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一年之后（1450年），蒙古人将拘押的英宗放回来。他的弟弟、明代宗便把他安排在崇质宫（也即南宫）居住。据说宫门紧锁，不得随意进出，甚至连锁眼里都灌了铅，十分担心他会篡位复辟。 他就这样被软禁了七年，终于有一天，趁代宗朱祁钰病重之机，武清侯石亨等人来到“南宫”，强行砸开了门，扶持英宗朱祁镇重登帝位，这就是“夺门之变”，也叫作“南宫复辟”。这样英宗二次登上帝位，而明代宗则是连病带气，不久即死去了。 代宗病亡之后，无法葬入先前建好的陵寝，只得草草在西山另行安葬。那座陵寝叫“景泰陵”，在玉泉山北边娘娘府一带，规格低于帝王陵寝。 历史就是如此，充满了偶然性。兵败被俘的一代君王，还可能会重卷土重来；而已经坐稳江山的，却很可能得而复失。这里即有机遇也有命运，反映了人心的贪婪自私。 细数一下明朝十六位帝王，除朱元璋葬于南京明孝陵，大多数都葬于北京十三陵。只有两位例外，一个是建文帝朱允炆，被成祖朱棣夺了江山，从此不知所踪。 另一个是明代宗朱祁钰，因为“夺门之变”被赶下台，成为一个悲剧型的人物。之前我曾经去过景泰陵，想看看景泰帝身后归宿之地是什么样，印象中是一派凄清荒凉。 记得那里有座碑亭，以及闭锁着的陵园大门，此外便是寒烟衰草，能引发后人无尽的联想：从“土木堡之败”到“北京保卫战”；从软禁于“南宫”，再到“夺门之变”。还有多尔袞的生前身后，睿亲王府的盛极而衰，无不让人为之哀惋叹息。历史是无情的，历史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