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家族的人生命运（九）——我的二舅

雪山飞

讲起我的亲二舅——王铁林（小时候被姥爷带到楼上责罚的那个，《一路走来》（一）中）我只有惋惜二字。他在60刚出头便早早的走了，也是大排行中的六舅，却先他们一步离开了我们。姥爷就是走在了帕金森氏症上，时年59。没想到他也会……

说惋惜是因为他的工作——他是外科手术大夫，曾在天津的骨科医院任职。一辈子靠手存活的他晚年时双手却抖个不停。这也许就是天意，姥爷的病没有遗传给别人偏偏遗传给了凭手术刀吃饭的他。

二舅在生病之前是身子最魁梧的人，1.8几的个子也是我三个舅舅中最高的一个。长相也比那两个舅舅好。那时都说年轻时的他和妈妈是天生的模特，他们姐弟二人的身板挺阔，匀称。什么衣服穿在他两个人身上都会熠熠发光。

生病前的二舅确实风光——不仅相貌好，个子高，可人的工作。就在生病前不久还被提名院长，那时经常看他骑着大摩托往返单位和家中。说话既爽气还略带点自负——一副没有他干不成事的样子。这和生病后的他截然相反，什么都唯唯诺诺，不敢多语，只愿自己一个人在屋坐着，很少见他家中来客人时出来。我那时的婚姻刚解体，姥姥年岁已大，需要人照料，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常住在姥姥家，对二舅了解的比他们都多……

生病后的他羞于见人，但是和我的关系却很亲密，也许我们都是有病之人——同病相怜吧。这又让我想起姥爷临终前对妈妈的嘱咐——我以后就是再淘也不能打我的这件事。姥爷说过，你们不知道有病人的身上有多难受。二舅家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却不一起吃饭，各做各的。这本不新鲜，但姥姥却在二舅生病在家以后，每天吃饭都会让我叫上二舅。舅妈一走就是一天。姥姥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就不和她计较什么了。自然，我的活就多起来。二舅的孩子在天津商学院读书，即便在天津市也很少回家，就是回来，也不会超过一天就走。我们都看在了眼里，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二舅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可他认为自己有病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处处迎合着舅妈哄她高兴。舅妈回到家进门就会喊“王铁林”，之后就抱起她养的狗出去遛弯，二舅便会颤颤巍巍的出来，将她买的东西一一的收拾好。这些姥姥坐在屋中自然听的见，就是不愿意又能怎样，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帮着他把舅妈交代下来的活多干些。他的手颤，舅妈却让他拨生虾皮让他拾掇新买好的带鱼挎鱼鳞，冬天倒煤灰拾掇白菜也是他的事……他都走不利索，怎么舅妈就不怕他摔着呢？

两间屋中间那道门现在已经封上，姥姥将床放置在那，坐在床上，倚着的方向正是那道门，姥姥没事喜欢坐在那，那屋有一点声响姥姥这屋都能听的见。

有一次，姥姥突然说:“你快去，你二舅好像在喊你，”果不其然，他的门大敞着，人在地上躺着。我和妈妈用了多大的劲才将1米8几的他扶起来，病人自身使不上劲，所以身子要比健康人重的多。原来他在尿急出门上厕所时不小心踩到了门上挂的布帘，越急越出不来，越出不来越急，最后摔在了那儿。我虽然是他的外甥女，但在姥姥那住了好长时间也就熟络了，我从柜子中找出他的的内裤，将他的背心拉长挡住他的羞部，快速的将内裤给他穿上。那时，我看见只有妈妈在掉泪，二舅的表情好像已经麻木，他对妈妈说“二姐，现在我已经不会哭，不会流眼泪了”。不说还好，妈妈哭的更凶，竟然抱着二舅的脑袋喊“铁林，有姐姐在，不怕……”那一刻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从那以后，我帮二舅就更得心应手了，他的一些事我会很自然的去做，去完成……

姥姥搬迁后，二舅也搬到了别的地方，至此，就很少再有他的消息。真的是知儿莫如母，姥姥在搬出来就说:“你二舅这下死的就快了。”姥姥说的没错，在姥姥走之前的两年，二舅先姥姥一步离开了人世。据说也是因为摔倒了没人，窒息而死的。消息传来后，妈妈躲到一屋哭，因为不能让姥姥知道，送路的那天，就告诉姥姥今天妈妈有事要办，也因为家中要有人陪着姥姥，我没有去。我真想见见二舅最后一面，可是只能让姐姐代我送二舅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