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云（26）：母亲的江山

杜成蓉

小时候，总以为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女皇，主宰着家中大小事务的发展方向。 渐渐的，总是忍不住一次次挑衅母亲的权威，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的成长…… 人到中年，我才渐渐领悟，母亲哪里是女皇，她只是一个守护者，一生都在为爱坚守，她只是一个当家人，一生都在担当责任，她只是一个勤杂工，一生都在为家庭辛勤付出…… 她的江山不过是锅前灶下田间地头的一亩三分地，她的兵器不过是锄头镰刀扫帚撮箕，她的臣民却是她倾尽全力所要庇护的家人，她宁可身先士卒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艰辛，也舍不得让她的臣民受半点委屈…… 多少年来，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母亲的恩泽，丝毫不曾探究背后的艰辛与付出。 直到今年暑假的某一天，母亲漫不经心的说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都不能把老家的房子和土地丢了，这就是你们的根据地，老了在外面挣不到钱了就回来，自己种点蔬菜，养点牲口也能生活，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维持打点，都是在给你们创造条件，我老了干不动了，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我良久无言，母亲今年也满六十了，本该颐养天年，却依旧在地头田间劳作，我也是奔四的人了，却依旧不谙农事。 她说这番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深沉的隐忧…… 我开始默默打量母亲亲手打下的这片江山——感慨将这一亩三分地打理的政通人和欣欣向荣着实是门学问，我还要学习的方面太多太多…… 几年前，我闹着要发展果木，引进各种树苗做实验，母亲不同意，坚持要种玉米，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早已不止一次如是这般挑战她的权威，最后她妥协了，却默默的把玉米种到了邻居荒废的田地里，坚持养猪喂鸡，在果木成长的艰难岁月保障了全家的供给…… 弹指一挥间，几年过去了，试验田并没有结出硕果，成功的项目寥寥无几，不但产量低下，还赶不到时节卖不到好价——事实证明，母亲当年的阻挠是正确的，我用几年的光阴不过再一次验证了这个高不成旱田低不成水田的地方，终究只适合原始的自给自足…… 我欲哭无泪，母亲却没有怨言，李子熟了，她摘了或去集市卖，或馈赠乡邻。 桑葚熟了，她摘下来用烘干机烘干，我再去网上卖…… 微薄的收入自然远远抵不上她的投入，她便又在树下种了赤豆和黄豆…… 去年征得我的同意后，母亲把屋旁的果木锯倒，翻了树根，开春种上玉米，不巧今年遇上灾年。 风灾过后，出穗的玉米都倒了，母亲很心痛，却也无能为力，庄稼人一切都得看老天爷的心情——谢天谢地，雨过天晴，玉米坚强的抬起头继续生长，母亲拿着倒伏的玉米乐开了花，欣慰大灾之后还有一线希望，而我却为农人的艰辛悲悯不已…… 去年母亲尝试种了几粒地瓜籽，国庆节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都说比超市买的水分足更好吃，母亲便拿了锄头把地瓜全部挖出来，清洗干净分给我们姐妹俩。今年暑假一回家，就发现母亲扩大了地瓜种植规模，只为今年给我们更多的馈赠…… 母亲羡慕网上的人参果，我便给她买了一些种子，她悉心的呵护照料，给人参果都搭了撑架。 今年母亲试种的西瓜也喜获丰收，我们足不出户就品尝到了那份红透的清甜…… 老屋门口的花坛种满了辣椒苦瓜茄子和西红柿，曾经我们也发生过激烈的争斗——我坚持要种花卉，母亲坚持种蔬菜，事实再次验证了我的浅薄——这些年我已不再有养花的闲情逸致，而蔬菜却是餐桌必备…… 但凡有空，母亲要么在洗衣做饭，要么在田间地头除草，要么在打扫猪圈鸡圈，干活麻利，虎虎生风，把家里打扫的井井有条…… 水泥路至今没有修到家门口，一直是我们的心病，母亲却总是一边心怀期待国家的好政策即将到来，一边默默安慰我们中国的好多偏远山区主干线都没有公路，竭尽全力维持着这段土公路的正常运行…… 每次进出搭乘的客车停在主干线上，一下车就看到了母亲背着背篓来接我们的身影，每次离乡，她又背着沉重的行李将我们送上车…… 一次次，母亲站在车边朝我挥手，目送车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中，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往下流…… 这聚少离多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母亲却从不依恋我们的承欢膝下，总是奋力托举，希望我们看到更辽阔的世界，而我，总是执念她的江山，她的一亩三分地——那走不出的情怀与温柔…… 母亲不爱窜门，自然少了很多蜚短流长，母亲不爱张扬，总是一双解放鞋忙忙碌碌，母亲一生节俭，每次上街日头偏西才折返，自己舍不得买顿早饭，却为家人考虑的满满当当…… 母亲是一本厚书，小时候翻得太快，错过了很多精彩篇章，如今细细品读常常满面泪流…… 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也不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却成了父母最深的牵挂…… ——感恩遇见—— 作者简介：杜成蓉80后文学爱好者祖籍：湖北长阳资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