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亲情】稻花香里忆和爹

刘中元

<p class="ql-block">  戊申年冬月我们这批共18个知青插队落户到了茶湖潭荆干大队后,领导讨论落户方案时,我当即向大队领导主动请缨,自愿要求落户到当时大队最艰苦的第六生产队之后,是那位家住在六队的大队贫协主任楊和爹把我和我的女友琪儿俩接到六生产队去的。</p><p class="ql-block"> 正如上篇结尾叙述的,我是落户到六生产队团员青年李正良家里,我跟随大队贫协楊和爹把我女友琪儿送到琪儿落户的住户杨和爹屋门前之后,因时间太晚,只能恋恋不舍地暂时告别琪儿,回到我落户的李正良家了。</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因为很关心琪儿的居住情况与落户环境,我早饭后匆匆赶去楊和爹家看看女友琪儿的安置情况,来到楊和爹家之后,在他家菜园里这才初次非常清楚的见到正在忙碌着的楊和爹的面容,顿时,我被楊和爹那张饱经岁月苍桑和刀刻斧凿般的脸形深深震撼了,这张脸孔真正是让我过目难忘,直到多年以后,我见到了四川著名画家罗中立先生那张得到金奖的著名油画《父亲》时,我才猛地回忆起初见大队贫协楊和爹时的百般感受与深刻震撼。特别是洞庭湖区男人们(有些女人也是)头上都层层围绕着白色(有时也是黑色和茶色)头帕的楊和爹,简直就是著名油画《父亲》现实版的再现或就是根据楊和爹人物原形绘制出的油画。</p> <p class="ql-block">  这张取自网络上的照片虽然不是当年我们下放时拍摄的楊和爹家原地原照,但确实像极了当年我见到过的楊和爹的住宅,与楊和爹的住宅有太多的相似度。</p> <p class="ql-block">  在城市生长的我们长沙伢妹子绝大多数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干打壘”如何用土壤层层夯实筑壘起来的土坯房,不会超过4米的高度,厚厚的稻草铺盖的屋顶可以能夠遮风挡雨的两间土坯屋。此茅屋估计应该是六生产队里最简陋最矮小的住房了。</p> <p class="ql-block">  门上两边贴着虽说简陋但却很醒目的一副褪了色的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此副在农村很广泛被采用的对联确实符合楊贫协的红色身份与思想。屋后就是看到楊和爹自家种植蔬菜的菜园子。</p> <p class="ql-block">  听到屋外我和楊和爹聊天扯闲谈的声音,楊和娭毑和琪儿打开房门将我迎了进屋。我被屋内如此简陋陝窄的摆设惊呆了,十来平方米的正房,成丅字型的摆着两张床铺,几乎完全是床挨床,并无多少间隙。两位老人睡大床,琪儿昨晚和楊和爹那十来岁的养女楊见睡小床,两床之间是我完全料想不到的竟然是全靠两顶百补千纳的蚊帐隔开两张几乎挨着的呈T字型摆放的床。更难想像到了夏天的时候,这样子的两张床上,怎么能让人有丁点隐私可言。</p> <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这次我犯了个没有调查了解就自作主张且盲目放心的毛病害苦了我的琪儿女友。这个被她40多岁的老爹中年得女的宝贝千斤,长沙城北有名的酱业老板家优越生活环境中成长的大小姐,当她年迈的老爹眼含着万般不舍的泪花用颤抖的手将户口本交给我转移上山下乡办手续时,就意味着对我的完全信赖与沉重托付!我怎么能同意这样马虎了草轻率地把她安排在这样的尴尬环境中呢?秀外惠中的琪儿是长沙某女中与我同届的六六届高中毕业生,品学兼优的才女遇到停课闹革命的时期,偶然的机会看到琪儿聚精会神在品读《子夜》的模样吸引了我的注意,同属文学爱好者的我立马在当时到处随时都可听到的高音喇叭在播放和偶尔还会听到零星响起枪声的环境中,能有幸遇到了一方宁静中都有共同爱好和语言的文学“知音”,极度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两派辩论和运动即将会进一步升级的日子里,我居然遇到了初恋的港湾和精神寄托的圣地,这真是老天的眷顾与厚爱。我们两颗年轻的青春的心在共同话题的强大吸引下靠近了、融合了。就在67年9月份某个燥热的松桂园之夜里,我们彼此含蓄地坚定地表达了互相爱慕的心意。这埸心领神会萌生的初恋,竟然能为我避免了数年后的一埸无妄之灾。</p> <p class="ql-block">  因为出于对琪儿落户的户主的关心,头天晚上我和落户的户主年轻的共青团员李正良聊了很久有关楊贫协的话题。这是个很有故事的红色传奇人物,和爹的父辈祖辈都为胡家大地主打长工,到了倔脾气的和爹这代就坚决不给胡家打长工了,靠打临工做短工为生。因为和爹跑遍和熟悉了湖区各乡各村,在湘阴县城刚刚解放时,为了清匪剿霸消灭湖区零星地主武装,楊和爹居然在偶然的机会下,因很熟悉湖区各乡各村的地形地貌,给湘阴县首任县长亲自带领的剿匪部队带路剿匪立下过功劳,因为他大字不识一个,更舍不得刚刚分得的那几亩良田,婉拒了上级给他立功之后安排工作的机会,回家之后直到中年才经人介绍与流浪讨米来的和娭毑成了家,多年无后,早几年才带了个孤儿做养女,就是才十岁的养女楊见。</p> <p class="ql-block">  大队领导下生产队检查下乡知青插队落户的情况时,我把琪儿的尴尬处境作了汇报,特别是领导听到每年在青黄不接的春荒时,那位习惯热衷和擅长讨米的和娭毑照例还会出外讨米度春荒。非常了解乡情的干部们,对这种环境确实是不适宜安排女知青去落户的看法达成了共识,一致同意并当即决定给女知青琪儿调换地方插队安置。直到琪儿被曾新妥善安排到了靠打渔的副业为主的稍微富裕的五生产队李友余老爹家里那间披刹屋里的单间房之后,我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p> <p class="ql-block">  我们斗争性极强和阶级立埸坚定的大队贫协楊和爹,在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时,大队那次召开的批判斗争被揪送回乡的大地主胡家的那位解放前去了长沙城上学读书,后来进了裕湘纱厂当上某车间工会主任的胡玉梅的大会,由苦大仇深的大队贫协楊和爹来发言揭发批斗。大字不识一个但每天背着红宝书的楊和爹虽然没有讲稿,却也可以勇敢地跳到批斗台上声色俱厉地批判这位“漏网”的昔日地主阶级的“大小姐”,直到今天想起来还让我忍不住想笑:“你这个地主的千金小姐思想太坏了,就是看不起我们贫下中农,40多岁打单身,宁愿嫁给大官当续弦填房,也不肯嫁给我们贫下中农…”这事起因全是因为胡玉梅单身到中年,才嫁给了丧偶的省航运局的局长牛维方,这才引起了我们的楊贫协的忿忿不平和满腔怒火。</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们憨厚扑实的楊贫协的现实想法,人家一个解放时还在上学读书的女孩,有一讲一,楊和爹除了能想到她生活中这个曾让人一直大惑不解的“毛病”之外,又能揭发批判她一些什么呢?震耳的口号声掩盖了少许人强忍不住的哄笑声,草草结束了这埸批斗大会。</p> <p class="ql-block">  世事无常,始料不及,就在我下乡务农很优秀被推荐进厂才一年时间中,就因为被招工进厂的船舶厂收到我在中学参加过文革的一些扑风捉影的材料,我被专案组内查外调了几个月之后也没查出什么错误,无法收埸,厂部只能用道“不予处份”的决定再“遣送回原藉”湘阴县原荆干六队了。如前所述,在那埸很难理解的“运动”中,我因偶然的机会并且全身心的投入到和女友琪儿情窦初开的初恋情网,苍天作证,我就再也没有精力和任何一点点兴趣去参加什么“运动”,其实完完全全成了个“消遥派”,无意中是甜蜜爱情完全佔据了我的身心,使我脱离了运动,更加没有犯任何错误,我首先感恩我的初恋女友琪儿感恩我的初恋。</p><p class="ql-block"> 当我再次被“遣送”回到六生产队时,仅仅进厂离开这一年的时间,回来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位憨厚扑实的大队贫协楊和爹了,辛苦劳动一辈子的善良老人在大病一埸后逝世了,楊和爹终于可以躺下无灾无病无痛苦地休息了。</p> <p class="ql-block">  剩下孤苦零仃的楊和婆婆只能带着养女楊见寻人另嫁他乡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我再被船厂莫须有的“遣送”下乡后,经过六生产队决定,将废弃荒蕪了的楊和爹的干打壘土坯房屋埸台准备给我起屋,看来“被遣送”的结局只能做好一辈子在此生根的打算了。</p><p class="ql-block">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憨厚善良一辈子,根正苗红的楊贫协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辛勤劳动洒尽了汗水的土地里。生前曾迎接我下乡,死后还能夠以他曾经生活过的一方热土,宽厚地容纳我再次被遣送下乡,看来楊和爹真正还是与我有缘。有了楊和爹的荒丘废塚屋埸陪伴,我开荒挖土,把荒草萋萋的屋埸全部种上了黄豆、小麦、油菜、排菜等作物。也许是楊和爹在天之灵的助力加持,我居然获得了丰硕的收成。由于公社、大队党支部的善意理解和充份信任,我从被冤屈后沮丧颓废的精神状态中调整恢复过来了。次年五四青年节还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组织。第三年春天到来之后,终于在长沙市委督办下,中共长沙船舶厂党委推翻了运动中强加给我的一切不实之词,隆重开会给我平反恢复荣誉。庆幸我与琪儿两年多初恋情网让我心无旁鹜,经受住了组织上大量的内查外调的严格审查,平反昭雪了我一埸无妄之灾,重新回到船厂。</p><p class="ql-block">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告别了这块永久地沉睡着大队贫协楊和爹的屋埸台子,满载着在这块土地上收获的劳动成果,“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再一次告别了我的所谓“原籍”和难忘的第二故乡洞庭湖畔湘阴县。离别感恩,除了宽厚待我的公社、大队的领导和六队社员们,我最要感恩的就是提供我生产生活的埸地,让我能大显身手劳动锻炼突出表现奋斗本色的楊和爹,现吟诗一首以纪念此段艰苦的岁月:</p><p class="ql-block">阳光总在风雨后,惩恶扬善全有数;</p><p class="ql-block">不忘初心砥砺行,感恩和爹多相助!</p> <p class="ql-block"> 公元二O二三年七月八日</p><p class="ql-block"> 农历癸卯年五月廿一日</p><p class="ql-block"> 七月文章部分选图于网络</p><p class="ql-block"> 撰文于宁乡市沩山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