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木”三分 谨以此文悼念黄永玉先生

云淡

苏州博物馆，建筑大师贝聿铭先生设计

黄永玉先生

馆内风景

黄永玉与齐白石先生

黄永玉与沈从文先生

木刻高尔基

拾麦穗的小姑娘

周恩来总理

鲁迅与青年

母与子

阿诗玛

自画像

正在工作

虎入羊肚

海水中

猫头鹰

小偷

参观

“入木”三分
谨以此文悼念黄永玉先生
疫情两年多没进苏州博物馆，听说开馆并有“黄永玉版画艺术展”，前去观看。
室外烈日炎炎，馆内凉风习习，仿佛走进了清凉世界。透过落地窗看院内，山石迤逦、小桥流水、锦鲤莲花，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红裳翠竹，加上粉黛相间的几何形建筑，又一次赞叹贝聿铭大师建筑的独特创意。
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径直去“版画艺术”展厅。
版画不是我最爱，但自从读了黄永玉先生散文《太阳下的风景》《比我还老的老头》后，钦佩画家的卓尔不凡，油画、国画、漫画，散文、诗歌、小说样样都行，还喜欢他的文字，语言诙谐，寓意深刻。这次再欣赏被称为他艺术的根——版画。
展厅门口挂一幅黄老画像，画上一桌子书，上面放几块版画，黄老手里拿个大烟斗。左侧是这次展览的主题《入木》海报，长方形的木板上“入木”两字简洁明了，仿若木刻工具。下面一幅《春潮》版画应是黄老的经典作品，画中一条大鲨鱼跃出海面，等待它的是两个渔民抛出的长矛，鲨鱼身下是激荡的海潮和大大小小的鱼儿，画面动感十足，洋溢着一股生命的力量。海报旁是他写下的《入木八十年》，字迹清晰，叙说明白，他写道：“我年轻时用厚帆布做了个大背囊，装木刻板、木刻工具、喜爱的书籍，还有一块被人当笑话讲的十几斤重的磨刀石。一听到枪声、炮声揹起背包跟人就跑……”这是一位历经战火和坎坷的老人对艺术锲而不舍的追求。文中有沧桑，却无悲怆。
进入展厅，第一幅是黄老年轻时的照片，一位腼腆、清秀的青年人。相对他如今的照片，感觉着岁月的无情！下面依次摆放黄永玉先生与齐白石的合影、与沈从文先生的合影，与妻子的合影。照片上的黄老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脸上透着睿智和机灵。合影中的两位大师想必是黄永玉先生最敬重的人，妻子张梅溪是他一生钟爱。
主展厅正中挂一幅黄老作品《活的有趣，才不会老去》，一反“羊入虎口”的说法，他把虎刻在羊的肚子里。仔细一看，那虎竟然是黄老自己，光着膀子，张牙舞爪，笑眯乐呵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三个展厅共展出黄老78件版画作品及木刻，时间从上世纪40年代至90年代，主要为小说、诗歌、寓言等文学作品所作的版画插图。看他的肖像版画《鲁迅先生与年轻人》《周恩来》《契可夫》一个个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其中一幅《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尤其动人，画中妈妈抱着女儿，一脸的温情、慈爱，孩子俯伏在母亲怀中，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让人沉醉在当女、做母的怀想中——版画竟有如此深刻的表现力！
这里有黄老一系列反映时代与社会发展的重大题材作品，如作于1947的《学生冲马队》愤怒的学生、惊愕的马匹，仿佛听得见渴望解放的呼声。50年代中期的《阿诗玛》是黄老为叙事长诗《阿诗玛》创作的版画，其中主人公阿诗玛侧面形象端庄、秀美，多彩的少数民族头饰、生动的线条和简约的脸部勾勒形成鲜明对比，头饰上的结穗垂落在肩头，越发衬托出阿诗玛温婉动人的模样。还有几幅如《吹口弦》《织布》生活气息浓厚，线条细腻真切。这些作品“入木”岂止三分！
　　《在森林中》是黄永玉先生为纪念妻子张梅溪而展出的作品。这是一组根据张梅溪女士在小兴安岭森林生活的背景所著的儿童文学，黄老为这本书创作了一系列木刻插画：《森林中的小鹿》《伐木场》《开往南方的火车》等，从这些版画中不仅可以看到20世纪50年代小兴安岭生活的片段，也能感受到黄老夫妻琴瑟相和的默契和黄老对妻子深深的怀念。
展厅中有几幅版画儿时似曾见过，如《狡猾的狐狸》《井底蛙》《公鸡和虫》，这是黄老早期为童话、寓言故事创作的插图，生动形象、独树一帜，见后很难忘记。小时候只是看着喜欢，反复看，却不关心作者是谁？如今再看黄老刻刀下那些动物妙趣横生的画面，那种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人哑然失笑。
在刻划童年时代的《我和鸽子》和异想天开的《我和我的瞌睡》，还有《没书读的孩子》《擦鞋仔》的作品中似乎都有黄老某个时代自己的影子。其中特别欣赏黄老一幅《海和幻想》，画面线条活泼流畅，各种海生动植物围绕在一名男孩周围，男孩的嘴亲吻着一条比目鱼，仿佛这一切都在海水中飘浮。正如作家萧乾形容黄永玉的画：“浮漾在他粗犷的线条间的正是童稚、喜悦和奔放。”
展厅静悄悄，参观的人们和我一样默默、认真地欣赏着，若有所思。
在一张张版画中还穿插着黄老耐人寻味的箴言“一天到晚满肚子的怨尤，满肚子的仇恨，怎么能画出让人家看着开心的东西呢。”“我的经验是，碰到困难都要赶快往前走，不要欣赏那个让你摔倒的那个坑。”“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这是黄老的人生态度，值得人们学习、思考。但是，有几个人能有资格如黄老那样“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呢？”
黄老从小家境贫苦，12岁外出谋生，14岁发表作品，十六岁开始以绘声绘色画画及木刻谋生。他说：“我一辈子本事不大，受正式教育的机会不多。过日子倒是从来不敢苟且、不敢懒惰，怕都是刻木刻养成的习惯。”黄老所以取得那么大成就，天性聪颖是一方面，更多归功于他勤奋学习，勇于实践的精神。据说他为了艺术，不惜翻山越岭，废寝忘食。在苏州写生时，他被司徒庙“清奇古怪”四棵汉代古柏吸引，连续三天早去晚归为其写生。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他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盛夏，他背着画箱，顶着炎炎烈日四处写生，饿了渴了，就坐在路边吃点随身带的面包，喝几口凉水，当时他已年近七十。正是凭借这种精神，黄老从瓷场小工做起，直到当上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他的人生如同他一刀一刀刻出的版画，独放异彩。他说：“我从事艺术几十年，取得的唯一经验就是不要倚老卖老。看看我能不能熬到一百岁，还差那么一年多一点点，我开个新作品展览。”
如今，幽默风趣、直抒己见，才华横溢的老顽童走了，可他的人品、作品常留在人们心里！
我还是期待着在苏博观赏黄老的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