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镇记事四——遗腹子

陈垚森

疙瘩镇记事四——遗腹子

疙瘩初中，一所创建于1956年的乡村学校。

2018年，三十九岁的汤二工由南山初中副校长荣升为疙瘩初中校长兼党支部书记。

汤校长开的第一次教师例会上，义正辞严的说疙瘩初中上一任校长强制领取困难寄宿生补助的学生在私人承包的学校食堂吃饭是犯罪行为，侵犯了学生的合法权益，应该由学生自主选择是否在食堂吃饭。

的确，前任校长和食堂老板亲如父子。

食堂的电费由学校支付，学生的取暖煤校长克扣后把“剩余”部分送给食堂。食堂徐老板则每天给校务成员送几斤刚出锅的猪腿肉喝茶。逢年过节食堂老板给校长送钱送物自然一次不少。

汤校长上任后，尽管接受了食堂老板给孩子的压岁钱，但是他拒绝支付食堂的电费。学校的块煤专门修了个厂子锁起来，寄宿生也开始自愿上食堂。这样一来，食堂老板熬不下去了。

食堂老板在市长信箱投诉汤校长不给学生陪营养餐，结果汤校长在早餐（营养餐）时间当着师生的面给徐老板开了个锁喉，差点让徐老板窒息而亡。第二年，徐老板就把食堂转包走人了。

汤校长给师生留下的第一个美好形象，很快就让他三小时以上的例会和例会上的奇葩讲话改变了。

以前，历任校长每周一的例会不超过一个小时，汤校长上任后，每周一的例会从来不少于三小时。

汤校长在例会上告诉老师，他是省级优质课竞赛三等奖获得者，竞赛的时候，别人都是团队，只有他是孤军奋战，最终有几个专家的高度赞扬。

汤校长在例会上反复强调，因为自己工作出色，南山初中的刘校长非常想把他继续留在身边当副校长，但担心耽误了汤校长的前程，所以给教育局局长发了一条400字的短信，讲述了他的业绩，局长感动后让他当了疙瘩初中校长。

其实，每个老师都清楚，没有二十万的孝顺费，魏书生来了也没机会当校长。

汤校长说，他在南山初中当教导处主任，副校长十年，年年教语文，每个周六周日他都一个人给学生补课。虽然他的咽喉炎全县所有的资源都治疗过，仍然没治好，但是他懂得，人生的意义在于奉献，不在于寿命，所以他故意往死里累自己。他要用超强度的劳动赢得优异的教学成绩，让自己的美名传遍全县，流芳百世。

其实，老师们都清楚。汤校长在南山初中带语文时与另一个老师带平行班，为了争第一，他经常占用学生的课间操、课外活动时间和周末时间。甚至为了抢属科课，经常和同事动嘴动手。

汤校长要求所有老师向他学习，用缩短生命的长度来提升生命的深度，只是所有老师都知道，每天九点多，他把所有老师赶进集体办公室后跑到宿舍睡一个小时再起来给老师工作挑刺。

有两个老师因为在宿舍熬中药开门打扰了汤校长睡早觉，被汤校长在例会上骂了三年。

每周例会，汤校长都要重温他的家庭史，回忆他爷爷高尚的品德和超群的育孙方法。

汤校长说，他父亲是上一年腊月病逝的，他是次年正月初九出生的。他告诉老师，他和玉皇大帝同一天生日，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胜过打不死的光头强。

汤校长父亲死后，汤校长的母亲招了个上门女婿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经常生病，求神问佛得知汤校长父亲看到他的继父占有了自己的妻儿非常愤怒，所以不停地纠缠他们，使他们灾殃不断，不得已继父带着母亲回了继父的老家。

小时候汤校长爷爷每年带汤校长借看母亲的名义要求学费，走到继父村口，他爷爷在路上等着，汤校长去继父家要了书学费爷孙一起回家。

但是，汤校长继父摔断了腿骨，汤校长母亲生病两个人同时住院的时候，汤校长却全身心的投入到管理教师上（他在疙瘩初中没代一节课），根本没时间照顾生病住院的父母。两个老人在医院考方便面艰难度日。

汤校长说，他爷爷告诉他知识改变命运，教导他勤奋读书，所以在爷爷的鼓励下，他初中毕业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师范学校，并获得了8000元的奖学金，在极度困难的日子里完成了师范学业，当了一名初中教师。

汤校长在例会上说，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就像他自己，38岁获得副高职称，加上老婆的中级职称，两个人一年的工资在30万以上，具体多少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所有的老师都清楚，一个副高，一个中级教师一年的工资不到18万，汤校长的高额收入一定是灰色收入，所以他不知道具体数额。

后来，汤校长被人举报到县纪委，当纪委干部训问汤校长一年的三十多万是怎么来的时候，汤校长给纪委干部送个五条中华，然后说他一年的收入没那么多，为了欺骗老师卖命工作，他骗老师说自己收入高，让老师有奔头。

也许中华烟烧坏了纪委干部的脑子，他扬言宁可在疙瘩初中长驻两个月，也要查到诬陷汤校长的老师。

后来，省纪委干部下来把县纪委干部撤职了，汤校长给纪委写了两个月的自查反思，汤校长一年收入三十多万工资和事也就不了了之。

汤校长要求全体教师早上六点到校，学生六点半到校。下午学生一点到校看书写作业，教师进教室陪学生。晚上7点20到晚上10点20上三节晚自习。而且晚自习教师必须上课，必须用课件，必须讲题，必须组织学生分小组合作学习。

有胆大的老师告诉汤校长，教育部的双减政策不允许教师延长、占用学生节假日，课间休息时间时，汤校长理直气壮的斥责老师，节假日不是用来休息的，而是用来加倍学习赶超别人的。

汤校长称自己是全市最年轻的高级教师，所以他听了一遍所有教师的课后否定了所有人的授课模式，尽管疙瘩初中有七八位老师的教学成绩多年来稳居全县同类校前三名。

每听一节课，汤校长都要给授课老师指单独导一个多小时，指出二十条以上错误。

汤校长的口头禅是一节课上不好，就会毁了学生三代人。

所以，好多女教师被汤校长整得不会上课了。

汤校长每次例会都批评老师教学理念陈旧，教学模式落后，教学方法单一。可是，在疙瘩初中三年的校长生涯中，汤校长没有构建一种理论，没有创新一种模式，没有研究成功一个课题。

后来，汤校长二叔病逝了。一直要求老师非直系亲属不能因任何亲戚和村里人的红白喜事请假的汤校长，因村里叫不来一个帮忙的人，在上课时间带全校所有男老师抬棺材埋他二叔。

2022年，汤校长调走了。

疙瘩初中的太阳又从东边升起来了。

声明：疙瘩镇系列小说情节纯属虚构，如果有人做贼心虚，对号入座，对作者进行攻击，本人将以寻衅滋事罪向法院起诉。请自作多情的人咨询相关法律，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