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一天】回家的路

楠木四月

这件事发生在两个半月前，也就是春节前夕。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急诊室的医生能亲手抢救一位濒临猝死的至亲，把他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至今想起仍然让我心有余悸！

将近年关，我答应和弟弟一家三口拼车回两千公里的娘家过年，这是经过两天再三斟酌做出的决定。在此之前大姐一家曾问过我是否要同行，他们规划的是旅游路线，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可能比较久，让我慎重考虑。

那时候，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和大姐一家从昆山出发，另一条是弟弟一家从上海到无锡接我们，按照以往，我会选择近便的昆山，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但当时的情况使我摇摆不定又于心不忍，弟弟如果从上海驱车来无锡接我们得绕近四个小时的路程，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划算，他一个人开车会很累。

于是我把真实想法告诉弟弟，并婉言谢绝他们一家三口的好意，本以为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没想到弟弟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在两千公里的归途中有个同龄的伙伴一起玩耍，强烈要求我带上儿子坐他向公司借来的七座商务车。

我实在找不到推脱的理由，想到孩子们一年难得聚首也就同意了，没想到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其实，从答应他拼车的那一天开始，我心里莫名诚惶诚恐，终日心神不宁。

那一天是一月十三日，弟弟早上八点从上海开车出发，途中去接一位熟识的同乡，中途又绕路回家拿侄子的寒假作业，下午两点半才到无锡接上我们娘俩。我看了一下时间，他们一行四人在我家吃过时的午饭加休息用了近一个小时，三点半我们六个人坐着弟弟驾驶的七座商务车正式踏上归乡之路。

与此同时，大姐一家已经驱车进入江西境内，他们早上六点就出发了。我们车内六人一路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就这样开了四五个小时，弟弟在众人的催促下停在服务区休息，晚饭一并解决，两个孩子加上四个大人，有的吃方便面有的吃速食饭。

这时，如果我能及时提醒弟弟，他已经开了十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填饱肚子后可以就此停歇在车上过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出发。当时，一行人完全被回家的迫切心情冲昏了头脑。

车继续疾驰在夜色笼罩的高速公路上，车内的孩子大人相继进入梦乡，而我格外的清醒，时钟指向晚上十点，我心里打起了鼓，便提醒弟弟：“前面服务区停下睡觉吧。”

他轻松地说：“我不累啊，再开一会，把今天浪费的时间赶回来。”我打小是个伏弟魔，从不狠心对弟弟说重话，更说生气了，所以在他眼里是没有威信的姐姐。何况这会在车上，也不敢和他相争。

一个小时过去，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天地间顿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把一车的大人都惊醒了，他们纷纷劝解弟弟必须停下来，弟弟却呵斥：“我这会不能分心，你们安静点。”我们在弟弟的努力下穿越重重雨幕，在风雨飘摇中颤栗，我们隐隐感觉到危机四伏。

雨渐渐小了些，风依然像恶魔一般疯狂徘徊在光洁的高速公路上，弟弟忽然猛地把车头一转，强而有力地停靠在匝道上，我们以为他是躲避什么或者是车出了问题。

很快，我们意识到是人出了问题。“我感觉很不舒服，心跳加速，快喘不过气来了。”弟弟气若游丝地说，弟媳妇立刻拨开身上的外套，一个箭步跨到弟弟的身旁，我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同乡都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所措。

“阿米，打110。”男同乡赶紧按照弟弟的指示行动，接通了110，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知道事态严重了。这时听到弟弟指点弟媳妇按住他面部的人中穴进行急救，男同乡在上海做辅警，具备一些急救常识，他一边忙不失迭地和当地交警指挥中心交涉一边让我用力掐住弟弟左手手掌的人中穴，另外一只手的手掌同时在他手臂上向心脏的方向“运血”。

有那么几秒钟，我明显感觉到弟弟的手和手臂渐渐失去了温度，我急忙加快手中的动作，我听到弟媳妇在他耳边用祈求的声音说：“猪啊，你不要死。”天啊，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和殷切等待我们回去的老父亲，他们已入古稀之年啊。

“阿伟，你挺住，救护车一会就到了，没事的，你的毅力那么惊人能把我们拉到这里，一定要淡定，别紧张。”我故作冷静，语气柔和又坚定，弟弟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他也在努力，一个在荒野中清醒地知道自救的人绝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很快，我的掌心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热流，“你们把我掐得好疼。”听到弟弟说话，我们知道他缓过来了。二十分钟后，警车紧急的呼叫声从对面的高速路上传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交警叔叔冒雨敲开我们的车门亲切地询问一车人的情况时，我们恍如见到了救星。此时，车身在江西境内的一座大桥上不安地摇晃着，交警叔叔一边安排把弟弟送往停在前面收费站的救护车，一边不忘安抚胆颤心惊的大人和孩子。

那天凌晨，弟弟住进了医院，我们连人带车被拖下了高速，交了一百六十元的拖车费。是的，很遗憾，除了弟弟，我们没有人会开车。人们常说回家的路最远也最美，所以不要着急，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