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姚剑新作欣赏（一）

龍

庄子曰：“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诸多原因，近两个月未曾作画，今日开画。已然退隐，当存老庄之心，莫如画幅墨虾图罢。

卯时醒来忘残梦，

地气萌动竹叶青。

不忍截做横笛吹，

任凭风声和雨声。

昨夜春雨后，

新竹叶半开。

推窗纳睛翠，

忽如清风来。

不招蜂蝶舞，

独自傲清骨。

明月摇竹影，

一任群芳妒。

传说苏东坡酒后画竹，误把硃砂当墨，而有红竹。

本欲画红竹，

突然发奇想，

墨叶添几笔，

如之又何妨！

一元复始，

两会如期。

华堂盛世，

天下归心。

学道未至意不适，

且向丹青渲清孤。

难比成竹宋与可，

西窗月影徐徐涂。

（谁开墨竹之先河？一曰唐吴道子，二曰初唐四杰王维，三曰唐明皇，四曰五代之李氏，已然杳不可考也。宋代文同，字与可，苏东坡之表兄，乃公认墨竹大师。苏东坡曾跟文同学画墨竹。观其二人之墨竹，文同近写实，东坡近写意，而我更欣赏东坡之竹。唐宋有才情的文人，多在朝堂，韩愈，柳宗元，范仲淹，苏氏父兄，辛弃疾等。明清有才情的文人，江湖居多。皆因后世文字狱盛行，文人噤若寒蝉。今晨画一幅墨竹，仿苏东坡之笔意也。）

风吹竹影动，

明月照西窗。

提笔几欲画，

凝神问苍茫。

想起卓然

卯時起床写竹，想起了卓然先生。四十年前春日一天，省委宣传部温幸部长打电话说，你到云山饭店去采访一下卓然先生，他是著名画家，流浪江湖多年，如今回太原落实政策。卓然，安徽人，五十年代美院毕业分配來山西太原，当了一名中学美术老师，后因右派问题入狱。出獄以后无以为生，走乡串村，流浪乡间，靠给农民画坑围为生。因早年受拜画虎名家刘子邻的影响，后画虎自成一家。为了解卓然先生，我在云山饭店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听他聊天，看他画画。卓然之虎，很抽象，若归类，应是大写意一类。卓然也画竹，与众不同的是，卓然用排笔画竹杆。我想这大概与他早年画油画有关。卓然却说，何必拘泥，排笔用好了，能画出竹杆的挺拔与貭感。受此影响，我后来也常用排笔画竹杆。卓然先生很健谈，江湖气很重，说起老虎如数家珍，他说他能听懂老虎的声音。说着他会像虎一样长啸一声，说这是求偶之啸。与卓然相处七天，写了一篇报告文学“虎魂”，前几年在卓然先生的网页上，“虎魂”依然放在首篇。卓然平反以后，在太原工人文化宫举办了个展，后调北京国家画院，头衔是文化部专家。卓然仙逝有年，小诗一首，以为念想也。

与君相识在云山，

并州一別四十年。

音容笑貌依旧在，

长啸不再见锦斑。

想起平生

春回建州逢春雪，

西望长安思平生。

画竹权当横笛吹，

余音三日可到雍。

（時近春分，却下起了雪，雪花不大，细细碎碎，纷纷扬扬。四十年前，在并州认识了平生，那時她在山西卫生报当记者。她父親是张耀庭，洪洞人，与董寿平是发小，曾任晋南行署专员，后任省轻工厅厅长。一次，我们一同去北京采访。工作完毕，她带我来到董寿平家，她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隨便，到处乱翻。见到董老，我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董梅，董竹，黄山巨擘，出自眼前这位和蔼老人之手。董老当面给我画一幅竹子，写了一幅字，字的内容是“羲之书法晚來善，庾信文章老更成。”平生在櫃子找出一堆画，说要送人，让董老题上名。董老乐呵呵地按平生说的办。平生是个乐天派，性格外向，但后来的经历却几经波折。她丈夫是开国少将张平凱之子，在省地质局工作。张平凱是湖南平江人，彭德怀的老部下，是山西省军区政委。俩人终因性格不合离异。后来平生调省政协工作，认识了李裕民先生并与之结婚。李裕民先生是山西大学教授，国内著名的宋史专家。李先生后到西安师范任教，平生也就去了西安。平生前夫隨张平凱去了北京，留下一个女儿独自在太原读高中。平生女儿星期天常到我家玩。终因孤独无依而早殇，没年不到二十岁。女儿去世后平生回来处理后事，她把遗书给我看，其中一句，“妈妈，我借过姚伯伯八百元，你替我还给他。”让我潸然泪下。那天，我真动了肝火，骂了平生一顿。三十年过去了，不知平生音讯，期望他过得好。望着窗外的雪，画一幅董竹。想起能让我见到董老的平生，想起孔子的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又见葳蕤掩农家，

疏影清风自横斜。

不与桃红爭春色，

一树瘦枝傲山崖。

珏山梅，

青蓮月，

丹河流水浪千叠。

浪千叠，

花時节，

不见梨花见春雪。

踏青趁假日，

赏梅归来迟。

珏山雪未消，

春风第一枝。

岁岁期无恙，

年年盼有余。

身虽在闹市，

心常追野趣。

曾在长空万里远，

腾云翻飞似闪电。

如今鹰老何处去，

回归建州山林间。

春雪初融云封顶，

山雨欲来风满林。

二十五弦教坊乐，

不及野老一笛新。

纷纷春雪飘，

萧萧竹林深。

明月当空照，

夜阑寂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