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国”在哪里？“边城”指何处？——陈子昂《晚次乐乡县》疏注

赵达明

陈子昂，初唐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人，就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位，《诗源辨体》云“子昂五言近体，律虽未成，而语甚雄伟，武德以还，绮靡之习，一洗顿尽。”

《晚次乐乡县》，五律，为作者由蜀入楚途径乐乡县（今钟祥市乐乡关）所作。从诗文可以看出，人在旅途，日暮时分到达乐乡城外（还没进城），举目四望，思乡之情油然而生。请看原文：

故乡杳无际 日暮且孤征

川原迷旧国 道路入边城

野戍荒烟断 深山古木平

如何此时恨 噭噭夜猿鸣

噭噭：音同叫，叫声，鸣叫。

能够搜罗到的一些注解，均把第三句的“旧国”解释为故乡，把第四句的“边城”理解成边远之城。实在是舍近求远，谬矣。

这首诗开篇首句即言故乡——故乡杳无际，岂有第三句以“旧国”复言故乡之理？而且这样第一、三句这两个句子，意思几乎无二。除非特殊需要，格律诗言简意赅，是极力避免重复的。

如果根据“晚次”的地点看，“旧国”的含义就变得明白无误了。唐初乐乡县，属于山南道襄州辖县，位于今钟祥市乐乡关，南距楚国都城纪南故城就二百里，是楚国核心地盘。因此，这里的“旧国”只能指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楚国。

注：此图为借用玄宗十五道地图（初唐为十道），山南道已被拆分为东、西两道。

把边城解释为边远之城，其理由是楚国处于南方偏远之地，这是典型的扯淡。如果是这样，作者由蜀经三峡入楚，那么其家乡岂不是边远到火星了吗？要知道，作者从蜀地出发，走川江和楚江，在荆州离开长江向北，往东都洛阳方向，怎么会经过边远之城呢？其实，打开唐代的地图看看就知道，乐乡县位于襄州、荆州、郢州三州结合部，作者所谓“边城”，就是乐乡县城。

现在让我们把第三、四句“川原迷旧国，道路入边城”，连起来解读一下其含义——黄昏时分，在楚国故地的郊野，我倍感迷茫无助，但发现有一条道路，通向乐乡城门。

文史地，三条腿走路，方可诠释。有文无史甚至无地者，惭愧。

附《度荆门望楚》

——陈子昂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