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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权力现象的关注不是从社会学家开始，在探索权力概念和理论的行 程中，有无数的先哲和哲学家在这个精神旅程的终点等待着我们的归来， 以他们的预言、寓言或偈语审视我们的理论和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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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学中，最有影响的权力定义来自个体主义传统，很多学者甚至 认为，这是社会学对权力定义的“基本共识”，即权力是行动者(个体或 集体)的一种能力。

有关权力能力论的最经典界定莫过于韦伯(Weber)的权力定义。在 韦伯看来，“权力是一个行动者在社会关系中占据一种位置的机会，在这 个位置上，即使遇到阻力，这个行动者也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志，无论这种 机会的基础来自何处”(Weber, 1947 )o在另一处，韦伯解释到，“社会权 力” 一词是对一个行动者在社会关系中贯彻自己的意志、维护自己的利益 的可能性的一种度量，即使遇到阻力(Habermas, 1997： 175)。

在韦伯的这个定义中，有三个关键性的概念：一是“社会关系”，二 是“阻力”，三是“意志”。第一，所谓“社会关系”是一种具有共同意 义取向的社会情境，其中，某个行动者的行动总会考虑其他行动者的意愿 和行动。这暗示了掌权者和从属者之间的相互影响，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 的统治，也就是说，权力不是一种统治关系。第二，韦伯并没有具体定义 阻力的类型，但暗示了权力和阻力之间不可避免的纽带，这是一种阐释； 另外一种阐释是，阻力不是韦伯权力定义中的必要因素，因为这只是他提 出的一种反事实，表明在一种特定的情形下，即遇到阻力时，权力现象的 特征。第三，从个人意志或个人利益来界定权力，使得韦伯的定义具有很 大的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色彩。

在我们看来，韦伯在这里并没有指明权力的具体内涵，而仅仅只是提 出权力的一个基于主观意愿的操作定义。但其后的许多学者都把韦伯的这 一定义阐释为权力是个人在集体行动中贯彻自己意志的能力，例如，达尔 (Dahl)认为，A对B拥有权力，意味着A可以让B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Dahl, 1957)。在他看来，权力是指一个人的行为被其他人修正的可能性 或现实性。“如果A有权力，他就会引起(1) B行为的改变或(2) B以 特定方式行动概率的变化。”依据洛林斯(Rollins)等人的阐释，上述定 义至少暗含三个意思：一是有改变行为的企图，即所谓“权力企图”、“影 响企图”或“控制企图”；二是控制本身，是行为改变本身；三是改变或 控制他人行为的能力或潜能，即权力(Rollins&Bahr, 1976)。

韦伯的定义和达尔的定义，可以看作是个体主义传统的两个极端，当 韦伯从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一个个体自己的意志和利益来界定权力时，达尔 则更愿意强调社会关系中的另一端，即这种意志和利益在其他人身上所产 生的效果。可见，在社会关系的因果链中，韦伯更强调因，达尔更强 调果。

另外，虽然韦伯在其权力定义中把行动者包括个体和集体两个类别， 但他并没有展开集体这一概念，从而潜在地假定集体是和个体同样的同质 体。换言之，他是以个体主义的方式来处理集体现象。

在个体主义传统中，其他学者的立场多介于这两者之间。例如，布劳 （Blau）的观点基本上是对韦伯定义的细化。他认为，权力是个人或群体 通过威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的能力，不论是否有阻力。在这里，布 劳明白无误地把权力和威慑联系起来。他认为，威慑有两种形式：一是扣 留正常的奖励；二是处罚。无论何种形式，其效应均是惩罚（Blau, 1964）。布劳强调了奖惩在权力中的作用，但他没有说明奖励与惩罚之间 的界线，终极的惩罚是使用暴力消灭肉体，因此，必须区分权力和压迫 （coercion） o和韦伯从权力关系中的上位者来看待权力不同，布劳定义的 视角却是社会关系中的弱势位置（下位者）。对于强势者而言，终止奖励 应当有利于强势者。

弗伦奇（French）和雷文（Raven）在心理学场论背景下讨论权力。 他们认为，“权力是一个群体或个人影响一个既定系统中的其他群体或个 体的潜在能力” （French & Raven, I960） o这一界定接近于达尔的立场。 相似的立场也出现在拉斯韦尔（Lasswell）和卡普兰（Kaplan）的定义中， 他们认为，权力是借助于（实际或威胁）严重剥夺不服从者而影响他人决 策的过程（Lasswell & Kaplan, 1950）。

尽管韦伯对权力的界定是个体主义风格的，但他的权力概念却留有集 体主义的后门。第一，尽管韦伯把个人意志或利益的实现或保障作为权力 的测度，但这种测度是限定在一种“社会关系”中；第二，韦伯的行动者 概念是包含“集体”这样的行动者。

除此之外，个体主义流派对权力的认识，总体上还存在下列问题：

（1）定义中存在冲突和对抗的零和博弈假定。一方克服对方的阻力而 实现自己的意愿，这暗含一方的成功是以牺牲另一方的利益为代价（零和 博弈假定）。但是，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即权力（作为一种资源）可以 促进双方利益的同时实现，就像货币在一个信用借贷关系中所起的作用一 样，货币可以加速借贷双方目的的实现。

(2) 把互动关系的属性移植为行动者的属性。与其说是定义权力，不 如说韦伯实际上提供了比较个体属性的基础：行动者权力的大小，由别人 服从这个行动者意愿的概率大小而定。尽管权力作为一种能力可以被占 有，只有在行动中才会显露自己，但权力是关系的属性，我们不能把电流 误作为发电机，把形式混为内容。

(3) 仅仅考察了有限的权力现象。在个体主义的权力原型中，只涉及 处于权力关系中的两个个体，并没有看到权力关系中的一对多现象。当局 限于双边关系(dyad)时，我们就无法考察权力在更大群体中的生成、分 布和更替。

(4) 从个体主义的权力定义所推论出来的一个结论是，如果权力是个 人的能力，那么，掌权者利用权力增进自己和内群的利益行为(裙带关系 和腐败倾向)就具有正当性。

总而言之，我们把个体主义的权力定义归结为下图： 其中，a、b均是一个行动者，R表示权力关系，带箭头的直线表示关系的 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