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续）

吻过地平线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玉兰陷入了无边的苦海中，玉兰和浩天后来怎么样了呢？ －－题记 　　清明节长假，阴雨霏霏，高速路上车辆如梭。 “妈，你醒醒，下高速了，原县到了。咱们再往哪走？”浩天对躺在坐椅上熟睡着的母亲喊道。 正在梦中的玉兰一下子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看了高速路口对面高楼林立的县城，只见宽敞的公路四通八达，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是有导航么，你输入王店乡寒家村。”玉兰说吩咐儿子。 “咱老家原来是这个名字啊。”浩天一边输一边说道。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地道的福建人，只有妈妈和他，没有任何亲人。可是妈妈总在梦里呓语，“寒雨，玉蓉，玉生，爹，……”浩天就产生了怀疑，就问妈妈他们是谁，妈妈矢口否认，讳莫如深。自己上学后，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他就向妈妈要爸爸。妈妈说爸爸去了遥远的地方，等浩天长大了就回来了。他再大点就知道这是个谎言，请妈妈妈告诉他真像。他在心里一直以为爸爸可能就像有的同学父母一样感情不合离婚了，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可妈妈却告诉他，他们没有离婚，他的爸爸永远地走了。他追问妈妈爸爸是怎么走的，埋在哪里，他要去给爸爸扫墓，妈妈告诉他，只要自己大学毕业，就会告诉他一切。可自己终于毕业了，妈妈又说等自己有能接手自家的公司后再告诉他，现在自己终于能独挡一面了，妈妈才让自己拉着他回老家告诉自己真像。 陷入沉思的浩天被后面的车喇叭声惊醒，急忙回过神来，在导航上输入妈妈说的地名。真得感谢这个好时代，科技的发达，想让人迷路都难。输入地名后，上面马上显示还得七十公里。 “妈，你要困就再睡会儿吧。”浩天体贴地说道。 “我现在还能睡得着吗？不睡了。”玉兰看着前方，心潮澎湃，一直以来，除了前几年偷偷往老家寄钱，询问妹妹父母的身体情况外，她切断了和家乡的一切联系。她不敢听不想听，怕一不小心，把千辛万苦筑起来的堡垒坍塌，付诸东流。 “妈，咱老家就还有谁，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浩天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对母亲说道。 “嗯，好吧，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你大伯家……”说到这里，玉兰停住了，眉头皱了皱，心又痛苦地抖了一下，没再往下说，“你外婆和你外公也都不在了，你小姨是倒插门，家里有你姨夫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玉兰提到小妹玉蓉时心情好了起来。 “妈，我小姨和你一样漂亮吗？”细心的浩天看到妈妈介绍家人前后情绪的变化，他心里隐隐地猜到，可能大伯家和妈妈的关系肯定不好，所以就笑着转换了话题。 “你小姨我俩长得很像。”说完玉兰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是近乡情更怯吗？二十年了，自己一直在努力忘却那场噩梦，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了，可是一提起来，心又平静不下来了，咚咚咚狂跳，翻江倒海起来。 多少年来，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寒雨被杀害的惨状，就会想起桂花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就会想起玉生可怜可悲又可恨的样子，她一直拼命地压制住自己不去想，可总是不受控制。她恨他们，毁了自己一家。可是恨有啥用？一个是寒雨的亲嫂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当年弟弟本来是要判死刑的，可是自己不能看着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弟弟。母亲痴傻，自己做为长姐，却代替了母亲的角色，玉生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自己对他一直很纵容，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都尽着他来，他走到这一步可能自己也有责任。当年她通过咨询律师得知，只要取得家属的谅解，死刑可以改为缓刑。虽然她恨极了弟弟，害自己失去丈夫，浩天失去爸爸，但弟弟若死了，自己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因此她写了谅解书，所以玉生被改为缓刑。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大病了一场。妹妹玉蓉看姐姐的样子，知道她若呆在寒家庄这个村子里，非憋坏不可，就让她外出打工，远离这里兴许就会好起来。玉兰听从了妹妹的劝告，因为她若不振作起来，浩天怎么办？所以她让妹妹在家照顾好父母，自己带着浩天远走高飞，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她听说温州那边的服装厂特别多，自己学过裁剪，又会缝纫，到那边应该能找到活。于是她带着浩天来到那里，租了间房子，安顿好后，就出去找工作。可她万万没料到，厂子里都是两班倒，她带着浩天，上不了夜班，人家哪个厂子肯要她？ 好心的房东看着她们母子可怜，给她介绍了去饭店里洗碗端盘子的活，勉强能够养家糊口。她看到别人在家里接服装厂外发的缝纫活十分自由，于是等手里攒了一点钱后，她也买了一台缝纫机干了起来。她心灵手巧，做工十分认真细致，总能按期完成所接的单子，所以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在忙碌中，她暂时忘掉了发生过的一切。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梦魇就会卷土重来，经常从梦中哭醒。 浩天在一天天长大，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在房东的帮助下，她和浩天的户口从老家开到了温州，上了那里的公办学校，从此她和老家划清了界限。不过她会定期给玉蓉往家寄钱，一份给父母，一份给公婆，但她再未回过家乡，她不想再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因为它们都会勾起自己心底的痛。 服装厂外发的业务很多，她用自己赚的钱，又招了几名工人。由于她接的单子都是按期交货，并且质量上乘，找她加工的厂子越来越多，慢慢的由几台增加到几十台，她转身变成了加工厂的大老板。随着时代的发展，规模的扩大，她已不满足给人代工，开始自主研发品牌，从设计到成品，严把质量关，很快在服装行业占领了一席之地，儿子浩天也十分争气，从小到大，学习就没让自己操心过，大学毕业后，回来管理公司，干得有声有色。当年浩天小，对于寒雨的惨死他根本就没记忆… “妈，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俺小姨知道咱回来吗？”浩天打断了玉兰的沉思。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玉兰很少和玉蓉联系，自己除了给她寄钱外，她怕玉兰一不小心说起家里的人和事，她不敢听，玉兰曾说过去温州找她，自己也没让她去，为什么？还是那个心结。 车子行驶着，很快到了寒家庄，玉兰打量着车窗外的一切，山还是那样青绿，只是房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刚走时不是低矮的草房就是土墙瓦房，现在村子里不是高楼就是平房，道路平整，都铺上了水泥，她寻找曾经的老屋，只见那里已被平房代替，她心又狂跳起来。多少年了，这个魂牵梦绕的的地方已面目全非。瞬间，甜蜜的过往，痛苦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她的眼角涌出了泪花。 “妈，给。”浩天递过去纸巾让母亲擦拭。 玉兰擦干了泪，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时，一个邋邋遢遢、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往嘴里塞东西，后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拿个棍子在后面追赶她。疯女人看到玉兰和浩天，呆楞了一下，抱头往回跑，藏在了男人身后，瑟瑟发抖。后面的男人也看到了他们，手里的棍子不自觉掉在了地上，呆楞楞地站在原地。 　　“寒雨，玉兰…”，对面的男人愣了一会儿，老泪纵横，揉了揉眼睛哭着喊了起来。 玉兰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从那口大黑牙看出了是寒平。 “大哥，他是浩天，寒雨早就死了，大哥难道忘了吗？”玉兰道。 “玉兰，我咋不知道，可是孩子就跟寒雨一模一样，哥以为是寒雨又回来了呢！”寒平痛哭流涕，躲在他背后的女人听到“寒雨”二字后，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妈，他们是谁？”浩天听妈妈喊大哥，但态度却十分冷淡。 “浩天，他是你的亲大伯，和你爸同父同母。至于这个女人么？”玉兰已经认出她是桂花，没想到她竟成了这个样子。“她是你大伯的老婆。”按农村辈份，浩天得管桂花喊“大姆”，可玉兰恨透了这个女人，毁了玉生，害了寒雨，她怎能让自己的孩子给她以尊称？ “她跪那磕头干啥？大伯，让她快起来吧！”浩天和寒雨一样，都是个热心肠的人。 “浩天，她爱磕就磕吧，走，去你小姨家。”玉兰说完拉起浩天就走，此刻，路旁站了不少人。这寒家庄是个小村子，当浩天他们的车到了村里后，就有人看见了，都跑过来看稀奇，因为他们的车子是奥迪A8L，看起来非常高端，看着就像大领导的车。 这时，也有人认出了玉兰，就上前打招呼。 “玉兰，你这孩子，可回来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这是浩天吧，跟他爸长得真像。”是寒雨的堂姆，她上前拉着玉兰的手亲热地说道。 “姆，你身体还好吧？我…我不是不想回来…”玉兰说着眼里溢出了泪花，泣不成声。 “孩子，好孩子，别哭了，看看你把浩天养得多好，寒雨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你看看那个疯女人，她也遭报应了，她成天哭哭笑笑，说寒雨寒雨，你别来杀我，别来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堂姆拍着玉兰的说道。 玉兰哽咽着点了点头。此刻浩天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寒雨”是自己的父亲吗？大姆为什么会疯？说出这样的话？ “姐，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正在这时跑过来一个和玉兰长得很像的女人，浩天一下就猜出是小姨。 “玉蓉，”“姐，”二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玉蓉知道姐姐的苦，姐姐一直不让自己提家里的人和事，也不回来，也不让自己去看她，她以为姐姐和寒家庄永远划清界限了，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刚才邻居去叫她，说她姐回来了，她以为是假话，没想到是真的。 玉蓉拉着姐姐和浩天回家去，浩天心里充满了疑惑，他要立刻知道答案，让玉兰马上解开谜团。 “好吧，走，你去车上拿祭品，咱们现在去你爸的坟上，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玉兰道。 他们来到寒雨的坟前，只见坟上长满了青草，不过坟前却很干净，应是有人经常清理。玉兰看着坟头摇曳的青草，心如刀绞，当年如果自己不去告诉寒雨桂花的事，也许就不会出现这个事了吧？自己也不会形孤影只在外漂泊，吃尽苦头这么多年。 玉蓉看姐姐泪流满面，讲不出话，她把当年的事情给浩天讲述了一遍。 听完小姨的讲述，浩天气愤填膺，一股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可怜的爸爸，竟是被舅舅和大姆杀死，死得真是太冤了。找他们报仇吗？他们都是至亲的人。现在是法治社会，更何况舅舅在监狱里服刑，大姆已成了疯子。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妈妈不近人情的做法，看着妈妈痛哭流涕，身子摇摇欲坠，他急忙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