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民大会堂吃过一顿饭

刘树生

　　说起来，你会以为我吹牛，可是事实如此，我在人民大会堂吃过一顿饭。

有人说这是一次国宴，却没人怼我说不是，就是那一次，八千多人，在人民大会堂万人宴会厅，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尉健行岀席宴会，并讲了话。

讲话听过忘了，那顿饭没忘，我一直没敢张扬，太隆重的一次，于我来说，德不配位，我只是托了劳模的福，参照劳模待遇，才蹭得这顿饭。

万人宴会厅。广播响过领导人就座及其介绍，人们只是鼓掌，既看不见领导的身影，也看不清领导坐哪一桌，远远望去，人头攒动，舞台上，首都学生在演岀，但见灯光璀璨，隆重荣华，公元2002年五一劳动节之夜，我见证了这一次。

这顿饭，排队等了三个小时。几千人进入大会堂，不是一拥而上的概念。人们提前到来，在大会堂北门台阶下齐齐排着队，来自全中国的劳模，这样的聚会有多少次我不知道，这一次就是这样，眼前就是真实的人民大会堂，光洁的石阶，宽畅的步道，和天安门广场连成壮观的一片空阔，与雄伟的巨柱共同托起庄严的大会堂，我们的身后是长安街，沿街松柏成行，树荫里悄然坐着警戒部队，街对面是中南海，天安门，红墙碧瓦，一路往东。我们等待着，不胜兴奋。几千人的队伍，人山人海，过安检的时候，堵在台阶上的队伍如同洪流， 安检门象个瓶颈，进去的人稀疏了，踏上地毯，有如进入一个华丽的梦境！脚步轻了，一边是惊讶，一边是虔诚，禁不住的停步张望，就跟做梦一样惊心动魄，我傻张着嘴，在声声催促中清醒过来，“跟上！快跟上！”工作人员三步一岗，赶鸭般催促着。

工作人员都是年轻男性，一色西装外套，个个高大健壮，剃着平头，虎虎生威，不可抗辩地指挥着人群，在他们面前我已卸尽一生尊严，普通人在这里只不过是一颗微尘，想想共和国领袖，最高领导人，多少伟人在这里演绎历史！这雄伟的建筑，庄严的石柱，高高的穹顶，气势恢宏的厅堂，金辉交碧的墙壁，柔软雄厚的地毯，以及千百种以上的象征意义，让人屏住气息，让人崇敬万端。但你连崇敬的机会都不多了，“跟上！快跟上！” 工作人员不停催促，容不得你停步细看的，只得小跑紧跟。一面是慌乱张望，一面是手足无措，在千百次发誓要为之献身的神圣殿堂里，我失魂落魄，一路小跑。

要说大会堂有多宽阔，我还真讲不明白，经过的这个大厅，有足球场那么大吧？一阵跑过，已经气喘吁吁了。上了二楼，迎面又是一个厅，一个可容千百人合影的巨大厅堂，人们稍做停顿，在巨幅国画《江山多娇》下面，匆匆合个影，从另一边下楼去，又穿过一个厅，进入万人宴会厅。

万人宴会厅，顾名思义，万人欢聚的宴会有多繁华！她可以容纳一千张餐桌一万个席位，却一点不显拥挤，通道宽畅，纵横有序，巨大的拱顶上面是无数华丽吊灯，与墙上的壁灯互相辉映，如同白昼。从前你只是听说过，课本上读过，电影上看过，现在竟然亲临其境，却难以形容她非凡的气派。

万人宴会厅，象征着人民当家作主、欢聚一堂的喜庆。

一定还有更多象征，晏会厅，大会堂，首都北京天安门！梦绕萦回的地方，我就这么坐着，兴奋地把过眼的一切，深深刻划在心底里，虽然只是一次观光。

从北门进入大会堂，只是一次观光，听说只有人大代表才从东门进入。西门没有通行，围着栏杆，驻着部队。南门是人大常委会，卫兵肃立。只有北门，大约是一般的进入，象这一次，它只是总工会一次活动，活动重点也只是这一顿饭，人民大会堂的更多内容，既没人介绍，也不给参观，匆匆而过的，不知道哪跟哪，只是吃了一次饭。

然而还是无比荣耀，我毕竟来了，算不上殊荣的话，也算开了个眼界，她雍容华贵，庄严肃穆，除了华灯，除了画栋，除了拱顶，除了宽容，每一扇门无比高大，高大到让人忘其为门，窗帘也极尽荣华气派，犹如舞台上面落地的帷幕，楼上楼下，地上全是地毯，无边无际，看不到任何接缝，没有尽头的巨大地毯，你想象不岀竟是用怎样巨大的机器怎样奇怪的工艺造岀来的，柔软浑厚，如此华丽的织物你真不忍就走在它上面，你更愿意躺下去，抚摸她，亲吻她，凡此种种，目不暇接，把一切的惊叹，化为莫名的骄傲，五十年代的建筑，那时的设计，那时的装潢，虽历沧桑，毫不逊色，仍那么时尚，那么鲜艳，那么霸气，穷尽一切词语，也说不尽她的富丽堂皇。

宴会尚未开始，舞台上的学生已经在演奏，广播反复宣读纪律，第一，没宣布开始不能先吃，第二，不能到前面去给领导敬酒，第三，不能带走任何餐具。

席上一切餐具，勺子盘子，一个杯子，一根筷子，上面都有“人民大会堂” 字样。如此华贵的一次岀席，谁不想留个小物件做纪念，任人拿的话，八千人得拿走多少，如此至高无上的物件，是不该外流的。每一桌上都有一个菜单，写着今晚的菜谱，菜单不算餐具，应该可以拿走，我老师说过，先下手为强！一桌八个人，也有人想要的，我把菜谱拿在手上，假装很认真地看着，又假装漫不经意的放入口袋，其中有个人看见了，说他也要看，我说，菜都上了，桌上看一样的。我一面友善地笑着，一面大方地看着四周，大厅里太热闹了，个个人都沉浸在无比幸福无比骄傲无比兴奋中。那个人狠瞪我一眼，除此之外，都是劳模，在这么一个殊荣时刻，殊荣地方，要发生意见也不成，于是我收藏了这个菜单，让它来见证这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