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方言词语探源（一百零三）

邱元胜

【驴年】

“驴年”一词，青海方言里被广泛使用。比喻办理某件事拖延了很久，甚至没有了消息。

问：你托人办的那事儿啊门哈了？

答：哎哟，再没信儿了，“驴年”上办妥哩！

　　2021年是农历辛丑牛年，十二生肖的“二把手”老牛轮值。

有人说，2020年“甲子年”是“黑年”，这样的年份里容易出现大的灾难。最无法争辩的，拿当时的疫情说事。还罗列了过去“甲子年”里发生的若干重大事件。

据说，到了牛年，一切会时来运转。故，牛年初最火的两个词：

一个是“牛转乾坤”，二一个“牛气冲天”。

　　运气好与不好，自然界出不出现灾难，总觉得与十二生肖没什么关系。如果有，也就是给人一下暗示，这纯属精神层面的因素。

远古时代，祖先们选定十二种动物指代年，十二年一个轮次。如今年的属相是“虎”，十二年过后又是虎。

按“干支纪年”法轮流，六十年一个轮次。故说“六十花甲”，因为干支纪年的开头是“甲”和“子”组合。再过六十年，又是“甲子”鼠年。故，“六十花甲”，又叫“六十花甲子”。

　　一个人的岁数到了六十，叫“花甲之年”。古代民间，活到六十，就算是活到头了。过了六十，还理炼地活得好好的，就算是长寿。

六十以下，算不得寿终正寝。六十以上的人过世，丧事可以办得喜庆一点，叫“喜丧”。

故，六十花甲，在普通百姓的生老病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概念。

　　由于动物指代年份，每年的春节开始，指代的那个动物无可争辩地成为这一年的“吉祥物”。

同时，有关指代动物的话题就会多起来。

五六年前的“猴年”，最火的一个词语是“猴年马月”。

青海方言里也这个说法，但更多的人喜欢用“驴年”这个词。因为，“尕驴”比“猴儿”的讽刺意味更甚。

　　猴年，也是十二生肖里的一个年份，排位第九。 十二干支和十二时辰，猴对应“申”。申时，具体为下午的3～5点，这个时间段里，猴子是最活跃。

那么，马月是那个月呢？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月。

古人选用十二种动物代表年，也代表一天的十二个时辰，却偏偏没有用动物去指代月份的。

　　有人说“马月”是有的，即农历五月。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出处。

有说，彝族的历法“彝历”里有用动物指代月份的。但是，彝族的十二生肖动物与农历的不同。而且，彝族各地方的动物也是不统一的，也根本没有“马月”。

就算是有，如果马月就是五月，那么，用“猴年马月”形容的事物并不是“根本看不到头”的。造这样一个词，没有任何意思。

　　“驴年马月”、“猴年马月”被“汉语字典》收录，说明这两个词在全国各地都有流传。

“马月”，是古老的词。最早在古代典籍里出现，是在南宋。根据记载判断，已经非常流行。民间口语，往往流传得更早。

而民间还有“牛年马月”的说法。意思大致相同，形容承诺的事物时间很久，根本看不到头之意。

　　这种情况，青海方言叫“有日子、没年申”。

“年申”，指某一年。好几年了，叫“年申长”，也戏谑为“年申壮”，粗壮之壮。

青海人感慨时，喜欢用“早的年申”里怎么怎么了一句。“早”，指当下。“年申”，指时光。

“猴年马月”，是“有年申”，关键是没日子。

　　2021年是牛年，牛年是民间认为的“吉祥年”，就不能说“牛年马月”了。

据分析，青海方言里这个词起初只有“驴年”，“马月”是后来加上去的。

因为要深层次地讽刺“有日子，没年申”的“满答应，大耽过”行为，意味得深长一些才解气。

其实，马月的“马”，并不是动物马，也不是十二生肖里的马。

　　两种含义：

一曰口语组词搭配的习惯“马”。如：驴和马、牛和羊、猪和狗搭配比较顺口。

二曰“马”是“马虎”的马，表示含糊，似有却无之意。

另外，青海方言里“马月”，极有可能是“麻月”的音转。

青海方言里的“麻”了，就完蛋了之意。

再有可能，是“麻月”借用了安多藏语之“麻”，也表示“没”或者“不”。

　　青海人为什么用“驴年”一词呢？

十二生肖指代的年，十二年一个轮次。不论如何等待，终究有一天会等到。但是，驴不是生肖动物，驴年就永远等不到。

青海方言词语的妙处所在，“驴年”，除了讽刺，还有轻蔑的意味。

青海人的生活里离不开驴，拉车，拉磨，乘骑，驮运……是人们生产生活的得力帮手。

　　但是，青海方言里咒骂他人最重的语句也是“驴”。

如果把谁比喻成驴，相当于用所有糟糕、难听的词骂了你一顿。

如：

“驴脸拉得三尺长”，形容板着脸，或因为不高兴而阴沉着脸。

“驴脾气”，指脾气不好。

“驮在尕驴上没捎搭”，形容一丘之貉，一样的不松活，一路货色。

　　“驴耳朵里灌风”，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你说你的，他那里无动于衷。

“驴价大过马价”，得不偿失，赔本的买卖。

“吃驴肉，不看驴脸”，不给人留情面。

“驴皮上弹豆儿”，顽皮，死不悔改，对别人的教育、劝告无动于衷。

　　“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过去，青海人忌食驴肉。这种禁忌，是受少数民族习惯的影响。可是，有的人犯了忌，就拿这句话自我解嘲。当然，也指驴肉好吃，前些年青海突然盛行起吃驴肉。一时间，“驴板肠”成了高档美食。不但价格昂贵，而且一“肠”南求。有眼光的人，抓住商机办起了养驴场。驴肉系列产业，着实红火了一把。

　　“驴粪比麝香”，形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天壤之别，根本没法搁在一块儿比较。

　　“驴粪上杀了霜”，很久以前，青海气候不好。女孩子也不会打扮，红脸蛋特别多。人们戏谑叫“红二团”，“高原红”等等。后来，略懂得些美容，只往脸上擦雪花膏。抹厚了，被人取笑。

“驴嘴不对马嘴”，是汉语成语里的“驴唇不对马嘴”。其实，很久以前青海方言里也有这个说法。还有“驴粪蛋，表面光”。

　　“抬驴粪蛋”，到一陌生的地方，遭人们戏弄。说是用席芨（芨芨草），两头各插只驴粪蛋，中间衔在嘴里，就不会被“烟瘴”打（瘴气中毒）。因此，过去的青海人，如果到了一个地方，一般不说“这个地方没来过”的话，避免“中枪”。

　　凡此等等吧，青海方言里带“驴”字说辞很多呢！

因此，“驴”字一落地，让不守信用的人听了后，内心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屈辱感和负罪感。

作者简介：

邱元胜，青海省共和县人，退休干部。作家协会会员，书画家协会会员，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