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天长途行车历险记〈五〉

星火燎原

第三天的早上我们三人在湖北省均县县委招待所起床用餐后，三人开了协调会进行任务分工。 按照军需股刘股长的分工，我们分兵两路，他和后勤处的采购联络员到丹江口水库南线中心位置进行收购，我和周给养员到水库的中线上游进行采购，库区的北线河南浙川和内乡，当时的库区水面比较小，水面沿线道路条件很不完善，所以就不用考虑；把全部力量都放在湖北均县境内。 汽车沿老河口至陕西白河的公路行驶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水库南线的中心位置、草店码头上游几公里处，然后右转离开了老白公路往接近库区水面的峡沟驶去。 我们对峡沟深处里的路况和地形地貌一点也不了解，刘股长听了采购员说里面完全可以通行后，就决定车辆往里开。 因为他要住在那里购货。 实际上这是一条简易的拖拉机道路，路面刚刚一车宽，刚开始道路的坡度和湾度还能慢慢行驶，行驶了三公里路出现了险段。 危险的级别非常高! 这是个又窄又急的右转弯，这样的宽度和弯度行驶东方红二十马力的拖拉机，客观的讲确实是留有余地，但解放牌大卡车从此处通行，无论是道路弯度和宽度都明显的不足。 在极其狭窄弯曲高低不平的简易道路上行车，每前行一米感觉都很艰难，但要往后倒就更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只能进不能退，根本无法退! 所以这个险段是能通过就通过，不能通过想办法也要过! 闲时准备忙时用，平常多次听团首长和机关部门领导讲述他们在抗美援朝战场、中印反击战、抗美援越战场、风雪青藏线的惊险经历，其中副团长的讲述记忆最深刻，他当连长时率队在藏南执行任务。 有一次经过一个险段，路面不足一车宽，公路边是悬崖，悬崖之下是波涛汹涌的鸭绿藏布江，这样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 所以全连的车辆都停在那里观望！ 技术权威一连之长的他沉稳的来得了危险的地方，在汽车部队不是技术权威就当不了连长，所以危难之处见考量，连长不上哪个上。 实地观察后，他决定由他自己亲自把全连的几十台车辆一辆一辆开过这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每一辆车经过险段时都是后边的外轮胎悬空，把全连的车辆全部安全开过危险之处后，虽然是三九的严寒天气。但他已是满身大汗! 我们的管理股长当时在他手下当班长，听副团长讲述这些事时仍然发出了惊叹! 带车的刘股长没有说他来开，因为条令有规定，干部开车出了问题自己负全部责任，驾驶员开车出了问题跟车领导只负间接的领导责任。 直接全部责任和间接领导责任的区别是非常非常的大! 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乘车人员下车步行，我一个人驾车前行。 多亏了我在太行山区很多煤矿跑得多，像今天这样的道路也经历过，在中央军委提出的抓纲治军准备打仗的大练兵运动中，多次练习了车辆过钢轨桥，所以对今天的情况有相当高的目测力和判断力。 因为是个狭窄的右急弯，所以我有意识把车辆前保险杠左侧紧紧的顶入山体中几公分前进，慢慢前进中非常清晰的听到车辆保险杠与山体摩擦的咔嚓声，就这样车辆的右后外轮胎仍然悬空而过。 好在道路的泥土和沙石各一半，否则真有可能一个打滑摆动掉入几百米深的峡沟。 过了危险之处又往前行驶了几公里，在道路的尽头有一个为拖拉机掉头和装卸货物的平台，平台下面就是丹江口水库的南线水面，后勤处的采购人员已联系好了住处，刘股长等下车后就直奔联络点接洽去了。 目送刘股长走远后，我调转车头和周给养员直奔水库中线的上游。 通过农村的拖拉机路，急转弯处汽车的外后轮只能悬空！ 返回经过那个极其危险之处时，办法还是那个办法，只是车辆换了一个侧面，现在是左转弯右面靠山，保险杠右端擦着山体发出声音走。一颗悬着的心随着悬空的左后外轮胎压上了实地路面后才放了下来。 为了完成任务就必须广开门路，武当山南面有一座官山大水库里面有鱼，我和周给养员进入主干道行驶了几十公里后一个左转弯往官山奔去。 经过与官山公社党委和革命委员会的相关领导洽谈，他们虽然十分愿意帮助我们，但连续几天的降温下雪，库区的水面积了厚厚的冰而无法下网打鱼。 因任务重时间紧，我们在官山公社吃了肉丝鸡蛋面后立即往丹江口水库中线上游的水面赶。 因为接近年关，不少在官山工作的外地人顺便搭乘我们车，行驶几十公里后来到了交通便利的六里坪镇。 在那个年代和那样极端天气条件下，能巧合的遇上我们，然后搭乘顺路车走出了交通不便的官山，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从六里坪镇往库区中线老均县城上方的水面，沿途要翻越好几座山，公路的等级是县城内连接各公社的沙土路；为了节约和省力，公路并没有完全按照国家的标准设计施工，而是随山就势的转急弯和忽上忽下的陡坡。 这样的道路，大晴天行车司机们都捏把汗，在冰雪天行车肯定是极其危险! 但重任在肩，天大的危险也要闯也要干! 傍晚时分，我们异常艰险的翻山越岭来到了汉江主河道上面的库区水域。 我和周给养员的家及亲朋好友都在这一带，所以不用花钱，晚上喝了一顿好酒，吃了一餐好菜好饭。 辛苦艰险两三天，酒足饭饱的今晚在精神上感到一阵阵轻松自在！ 第四天上午我和周给养员同心协力各显神通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关系和人力资源，驾着渔船下湖拉网捕鱼，虽说今天是阴天没下雪，但毕竟寒冬腊月低温天，大家辛辛苦苦一整天虽然有收获但效果很一般。 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吃过晚饭后不一会就下起了中雪，而且一直下到大天亮。 第五天早上打开房门一看，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第一天夜晚大雪翻越伏牛山，因为天黑，它美好的景色我看不见，今天早上对家乡的雪景看的好真切，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武当山下汉水之畔，啊!我的家乡如此多娇和养眼！ 早饭后看了看积着雪的路面，心情顿时喜忧参半，今天的行车道路充满极大的风险。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是我们与刘股长约定的会合日，如果今天刘股长见不到我和周给养员及车辆，那他担忧着急牵挂的心情是无法想象! 冰雪天单车到千里之外执行任务，远离组织远离战友和首长，此时此刻，带车的刘股长就代表共产党！ 所以，今天就是爬，我和周给养员也要开着车会合刘股长! 今天所翻越的几座山，虽然没有海拔两千五百多米的伏牛山高，但路窄弯急上下起伏极不规则，总体危险比伏牛山大。 为了保险起见，我把油电路检查一遍后，又钻进车底下把转向装置和传动及制动装置仔细地进行了检查，然后发动车准备出发。 就在我检查车辆的功夫。大箱上已坐进了十几个人，如此危险的天气路况，按说一个人也不能让他们坐，但毕竟都是相邻乡亲，他们都认为乘坐解放军开的车没有什么危险和可怕！真要是为了安全不让他们坐，肯定有人在当面、有人在背后骂……操你妈! 为了不结怨，不让他们当面或者在背后骂操你妈，只好心一横来者不拒，随便坐吧，只要不压坏了我们的鱼就行。 在亲人和亲朋好友的招手注目中，我驾驶着车辆慢慢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简易的山区公路，上陡坡的车辆倾斜度接近极限！ 车辆异常艰难的行驶在弯弯曲曲上下起伏的山岭中，每一个弯道和翻越每一个陡坡都危险重重，在翻越最高一架山的山顶秃子岭时，因路面松软引起处车辆摆尾，经应急处置左右摆了两次后恢复了正常轨迹行驶。 秃子岭的地形非常象电影南征北战中的摩天岭，是这周围几十里的群山众岭中最突出的制高点，因地形特殊一年到头四面遭风，所以山顶因兀兀而秃秃，因此就得了秃子岭这个雅号！ 爬上了秃子岭山顶后，有五公里路面是沿着山梁最高处的梁脊修建而成，这种施工方法确实是省工省料，但却修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惊险路段，公路在山梁最顶端，路两边没有一点遮拦，无论从那边掉下去都是几百米的山涧。 拿出了浑身的解数和十二万分小心，中途车头出现了几次轻微的侧滑，但因车速和方向控制得当，平稳的通过了这个随时都可要命的地方后，又一鼓作气的转弯下山到了主干道公路上。 停车后一群乘车人高高兴兴的下车去各自要去的地方。 虽然冒着极大的行车风险，但避免了他们不知道要骂多少次的操你娘。 松了一口气后周给养员说，刚才车辆尾部在秃子岭山顶，多亏只摆了两摆，再摆一下就完球了。 我们家乡有句俗语，猪过江狗过海，猫子过河摆三摆。 意思就是说猪和狗的水性都很好，能游过大江大海，但猫子就不行，下河后摆了三下就完了。 在危险的冰雪路上，汽车发生了摆尾，经过方向和油门的应急控制好后，车尾又摆了回来就安全了，但要是接着发生的第三摆，那车辆就失控了。 汽车摆尾会发生危险，飞机尾旋不能及时解除，也同样会发生至命的危险。 所以社会学家们发出了感慨，屁股决定脑袋! 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刘股长等，因天气寒冷的原因，他们采购的鱼数量也不理想，把鱼装上车后接着出发，晚上又住进了大坝下方的均县县委招待所。 早上也就是第六天的早上起床用餐后，刘股长与我和周给养员商量，说买的鱼没有把车装满怎么办？还是周给养员行家说行话，他建议买点紧俏的名烟名酒，也是对买鱼数量不够的最好弥补。 我俩毕竟是在老均县土生土长，在县委上班的亲戚很快就从县商业局负责人那里拿来了手写批条，我们手持批条去糖烟酒公司办理了付款提货单。 留下了必用的住宿餐饮费用后，刘股长把带来的巨额现金全部花了出去，鱼和好烟好酒装满了整整一大车，用随车的军用帆布包装加固后时间已过了中午。 简单的用过午餐后我们开始了回部队的返程，晚上还是住在南阳城的那家国营旅社。 经历了生死命悬的五六天，我们三人返回部队的心情都很迫切! 那个年代的山区简易公路非常的危险和不规则，上坡驾驶员和乘车人大幅度后仰、下坡又大幅度前倾！ 寒冬腊月冰雪天，下湖打鱼很不易！ 满山遍野银装素裹，武当山下汉江之畔，啊……我的家乡如此多娇好养眼！ 早晨（第七天）起了个大早，不吃早饭开着灯光往前赶，车辆行驶到伏牛山鸭河水库的地方，天空才刚刚露出第一线晨光，又往上行驶了十几公里，山区才完全大天亮。 伏牛山啊伏牛山，七天前的那个夜晚你把我们整得可惨! 你给我们设下了好多道鬼门关，我们好多次差点没闯过而永久的留在了伏牛山! 到底差多少啊，按照周给养员的说法就差一个小小的蚊子球。 今天我们又回来了，那天晚上你让我们失去的东西今天一定要偿还！ 这里的天气已晴了好几天，山坡树林上仍然有厚厚的存雪，但公路上的积雪早就融化，路面已被风吹干。 那天晚上你让我们爬着走，今天我们一定要飞起来跑让你看！ 不然老虎不发威，你还真认为我们是病猫。 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部队参加过抗美援朝、西藏平叛、中印自卫反击战、抗美援越之战、修建格尔木到拉萨输油管道工程大会战、对越自卫反击第一战的部队威风所在。 特别是在两千多公里的青藏线，部队强悍的作风令地方司机惊叹!久而久之，他们对身穿绿黄色军装的汽车兵给予了特定的称呼:有的人在路上遇见了部队驾驶员叫黄师傅好!有的叫八（霸）路军同志好! 这两个尊称，青藏线上的汽车兵都乐意接受。 介绍了半天，今天一定要在伏牛山找回我们的尊严。 重载上坡，车与车有区别但不是太明显，下坡和转弯驾驶员风格才能真正体现。 加大油门一路猛冲爬上了最高点，这里是南绍县与鲁山县的分界线，其盼着几十公里下坡路段终于呈现在眼前。 哎呀呀!雪后初晴的伏牛山，放眼远望：你姣美的面容是多么的风情万种！高挑的身材和优美的曲线更是风光无限！我今天要紧紧的拥抱着你，飞速的顺着山峰而旋转! 思想指挥行动，意念支配着动作。 我们的车辆顺着坡道飞奔而下，在转弯的地方制动减速也是点到为止，随后又迅速加油提速，真有点战斗机空中向下俯冲的感觉，遇到凸起来的路面车辆尾部会上下弹两弹蹦几蹦，有点像调皮骡子在撂蹄子扭屁股，连续快速转弯产生的离心力使坐在驾驶室中的刘股长左右摆动。 这种在青藏高原八〈霸〉路军的开法在内地很少见，因为是几十公里的长距离下坡，一直用这种开法肯定会出危险，所以刘股长发了话，可以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车辆按正常操作行驶后，于上午八点多钟来到了鲁山县城吃早饭。 在过两三天就要过春节了，公路上各种车辆和行人多，十二点多在公路边给车辆加油和简单吃了点中午饭，黄昏时刻过了孟津进入济源县地界。 车辆开着大灯行驶在济源军用飞机场北边的王屋山，此时此刻，我们三个人的心情既激动又小心，辛辛苦苦历经艰险六七天，眼看马上就要回到营区了，所以要慎之又慎。一定要开好这剩下的八十公里，一定要安安全全完成任务回到部队。 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绝不能在自己家门口小水沟里翻船! 晚上七点半，我们的车辆进入了团部机关大院，把车辆在军需仓库停稳后，我们三人先后下了车，历经七天大苦大难的我们感慨都感慨万千! 我身不由己地提起了右脚，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跺。 把洗漱用具放回宿舍后，我和周给养员立即到团主管首长家，刚看完新闻联播的他见到我们后又惊又喜。 因为执行这次长途特殊任务驾驶员，我是他钦点的，谁点将谁负责，我们能安全完成任务回来他脸上也有光，所以他对我们说，你们安全完成了任务，非常好!非常好! 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他妈的这鬼天气害得老子这几天一直为你们捏把汗！ 这位抗美援朝汽车兵排长，回国后又参加了几次战争和国防施工的前辈，对我们这些穿着军装的娃娃，内心深处有着浓浓的情和深深的爱，但又严严的管! 几十年来我和周给养员没有淡化对他的感恩和怀念! 四十多年前的冰雪天长途行车的全程历险，最终能化险为夷，当时年青气盛的我，认为是自己艺高人胆大，功夫不亚于武林高手黄天霸！ 但现在，我的观念已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虽说自己做了最大努力，但我的内心一直在感谢上天给了我好运气! 这个山梁上的路段两边都没有山，冰雪天无论从那边掉下去都完蛋！ 哎呀呀!雪后初晴的伏牛山，放眼远望：你姣美的面容是多么的风情万种！高挑的身材和优美的曲线更是风光无限！我今天要紧紧的拥抱着你，飞速的顺着山峰而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