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淼的美篇

何家淼

远去了的“蕃茹梦” 　　弟妹们心齐，耽忧了一个月的祖坟迁移大事——， 隨着新坟的暖廓、入穴，祖坟迁移——，终究水到渠成了！ 我原来估计：因疫情影响，杭州、宁波的弟妹们，可能到不了？ 岂知，四月三十曰下午，大家齐刷刷的全都到了。 兄弟姐妹六个，傍晚在东方明珠小聚，我十分高兴。 对父母上代的孝心，我们六姐妹，一直是至高无上的…… 上代祖坟的下首不远处，隐约约，可望见茅岭金家湾。 站在新坟附近，我难免会回忆起： 当年父亲每隔两周，要带着我和大弟，来金家湾开荒种地的往事…… 　　那是1961年吧？ 金家湾有父亲在邮局当总务期间，租下的一块地—— 那里，砌着邮局的猪圈。 当年正值“瓜菜代”之年——令人骇怕的吃不饱饭年口。 已在岑港当支局长的父亲，每隔两周，便要带着我与大弟，来猪圈旁开出来的地里，种土豆与蕃茹。 开荒种地是十分辛苦的； 先要刨开泥土，捡走瓦砾石块，堆出高出地面的陵畦…… 就这样，忙了四五周，终算有了五畦高出地面的陵头了！ 　　有了地，种什么呢？ 当年，正值困难时期，吃饱肚子是比天还大的要事！ 于是父亲说：一要种红毛蕃茹；二要种蕃茹。 须知：当年，城里人有块自留地，简直非同小可？ 我同大弟俩暗暗下定决心，非要在金家湾开荒出来的五陵地里，斗出个红彤彤的新世界似的。 　　我们父子三人，很快买来了红毛蕃茹（土豆）芽苗，一孔孔的种了下去…… 约半个月后，见到了土孔里长了绿色的苗苗；父子仨，甭提有多高兴了！ 父亲在岑港又问清了蕃茹下种的季节，且从岑港带回了蕃茹秧，不久蕃茹秧也插了下去…… 从此，每隔两周，父亲总要从岑港回来， 我同大弟便要抬着便桶，从家里出发，到金家湾山上（邮局的猪圈边），开出的五畦地里澆糞。 　　那年，我才虚岁16；大弟才15；正在长身体的发茁之年， 在吃不饱饭的前提下，我和大弟俩，便要抬便桶了！ 俗话说：百步无轻担！ 从东门的家中出发。 我们先后要经过状元桥、红星饭店、西大街…… 再从总府弄入口，穿过舟山中学，才能往茅岭方向挺进…… 路上，我们要休息好几回。 我们休息时，父亲便会点上支烟，边吸烟，边问我们的功课与学习状况。 恍似《人世间》里的老父亲周志刚，威严中不失慈祥。 他一再教育我们：要学习好；你们俩当大的，要为下面弟妹作出榜样…… 每周，当我们把便桶，抬上金家洋湾猪圈旁的地里时， 我俩的肩膀上，便要压出红印子。 我这才体会到，“百步无轻担”的真实含意。 　　很快，收获的季节到了！ 拔起洋蕃茹叶脉；见根上洋蕃茹的果，到结了不少；但只是都小得很？ 按大弟的话说：“全是“奶子”头洋蕃茹； 连“L蛋黄”大的洋蕃茹，一只也寻不着？” 老父亲笑着说：“有得吃，蛮好了！今年第一年；明年技术进步了，就能种出大洋蕃茹来……” 我于是常想：明年能种出大洋蕃茹的梦…… 我们把两陵地的洋蕃茹，装了大半铅桶。 到家后，母亲用盐烤了奶子头洋蕃茹； 全家算是美餐了一顿。 在吃不饱饭的1961年，盐烤洋蕃茹这件事， 我至今印象一直很深…… 　　倘说洋蕃茹。还能吃到“奶子”头小洋蕃茹的话； 那末，后来的蕃茹未能吃到，则是意外之意外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是蕃茹临到收获时，父亲带着我与大弟，来到蕃茹地除草压藤…… 无意中，大弟发现有根蕃茹藤下的'泥土，虚松着且露出了块茎； 大弟轻轻一拨拉，有根拳头大的蕃茹，露出了掩埋的虚土；大弟干脆一使劲，拔出了那根蕃茹…… 他急不可耐的对父亲说：“爸：蕃茹大了！可吃啦？” 父亲接过蕃茹看了看，“岑港人说，经霜了的蕃茹甜；我们下月底再来挖吧？” 父亲板着指头算了算，说：“就廿一号吧？我下月廿一曰回来休息时，借上局里的手拉车来拔……” 我们把大弟拔出了的那根蕃茹，到猪圈洗了洗，又用刀分成三份，算是尝了时兴貨…… 金家湾的辛苦劳作，竟就这样无情的完了？ 　　经历过辛苦的我们，对自己劳作过的收获向往，格外深遂！ 我与大弟一直盼着父亲唸叨过的廿一日；渇盼父亲能从岑港回来收蕃茹…… 好不容易挨到了父亲預定的日子，我拉上父亲从线务班借的板车， 从东门的家中，穿过大街小巷，到茅岭收蕃茹。 岂知，一到蕃茹地，傻眼了！ 原本绿郁郁的蕃茹藤，被杂乱无章的扒拉在地陵一畔， 那土里长得垒垒实实的蕃茹，早已不翼而飞？ 我们充满希冀的蕃茹，已被人偷完了…… 父亲愣喊：“老林、老林——；” 养猪的饲养员老林，被父亲叫了出来？ 父亲问：“地里的蕃茹呢？” 老林反问道：“阿大阿二没来掬过蕃茹啊？我以为是侬两兄弟来掬过蕃茹呢了？” 父亲一听，妙头不对；“两兄弟只要我不在；他们哪能上山来呀？见鬼了……” 老林说，前天一早，他起来喂猪，见蕃茹藤统统被人拔到一边，地里的蕃茹，已一根不见了？ 老林认为：蕃茹是我两兄弟掏的？ 父亲十分懊恼，他沿着杂乱的山势来回走了好几遍；想从中寻出点偷蕃茹隐匿的信息…… 然又谈何容易？ 　　父亲带着我们。来到茅岭村查人？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叫屠德全的文书。 这人我认识，原来是岑港乡政府文书。 他怎么能到这里？我偷着问父亲？ 父亲说：“他是茅岭人；原来是岑港乡政府干部；拔“白旗”时被批斗后开除公职，回茅岭当了农民……” 正是凭着这层关系，父亲才敢到茅岭村寻他…… 父亲把蕃茹失窍的事告诉了他…… 岂知才说了一半；屠德全就打住了父亲的发言…… 他说：“老何：现在是荒年！邮局租的猪圈地，你在旁边开荒种蕃茹；茅岭村已有人提出来了？我不晓得是你老何在开荒、种地？” 他对父亲瞟了一眼，又说：“ 你的蕃茹，估计是茅岭村有人拔掉、偷了？” 问题已十分清楚，城里人是不准在郊区有自留地的！ 我与父亲只得告辞出来；从此，我们再也不去茅岭开荒种地了…… 不过对那几畦被偷的蕃茹，我与父亲心里，总是格格不入的？ 那恍似人家说的：煮熟了的鴨子、又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