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来稿】妥帅先生散文:难忘的知青岁月:当翻砂工的那些日子

妥帅

　　今天主持人继续介绍【读身边的经典】妥帅先生散文《难忘的知青岁月:当翻砂工的那些日子》

　　我和知青们开炉的情景

早晨去菜市场逛逛，出来时意外巧遇一对夫妻俩，是四十多年未见的老同事。1977年10月，那年，我16岁，正是豆寇年华，我积极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报名上山下乡，来到了坐落在庐山脚下的五里乡（那时叫前进公社）白水湖畔的三垅村。

第二年全国停止了知青下乡，国家也开始经济改革的浪潮，我们知青点知青大都是九江市油脂化学厂子弟，企业也很关心支持我们这些子弟知青生活和成长进步，与三垅村在市油化厂翻砂铸造车间原址上联营开办了油化厂知青翻砂厂。

　　知青正在精细的造型

厂里委派厂技术科技术员万发林当工宣队队长，原翻砂车间副主任周保恩当翻砂厂厂长兼职教我们翻砂的师傅。我也从此干起了翻砂工，而这对夫妇，正是当年的插队的战友和工友。时光荏苒，竟还能一眼就认出来，还叫得出名字，男的叫张荣国，那女的，比男的还年长一岁，叫徐承红。

可能很多朋友都知道，在许多机械设备制造企业，还有汽车行业，铸造——俗称“翻砂”——都是必不可少的第一道工序。现在的情形怎么样，我不敢说，想必自动化程度会提高很多，不再那么辛苦。但是在我们那时候，做翻砂工，就意味着又苦又脏又累，整天要和煤灰似的型砂打交道，回家吃饭时，洗手洗了好几遍，手还是脏的。但是，做了以后才知道，翻砂工，虽然也是体力劳动，但绝对是个技术活，尤其是“造型”，需要小心翼翼，一丝不苟。“造型”的工序究竟是怎样的，印象中已经很模糊了。幸好有万能的“百度”，是这样介绍的，与记忆中的大致印象也基本吻合。

“砂型铸造”时，先将下半型放在平板上，放砂箱填型砂紧实刮平，下型造完，将造好的砂型翻转180度，放上半型，撒分型剂，放上砂箱，填型砂并紧实、刮平，将上砂箱翻转180度，分别取出上、下半型，再将上型翻转180度和下型合好，砂型造完，等待浇注。而为了使砂型内塑成与铸件形状相符的空腔，必须先用木材制成模型，称为木模。炽热的铁水冷却后体积会缩小，因此，木模的尺寸需要在铸件原尺寸的基础上按收缩率加大，需要切削加工的表面相应加厚。空心的铸件需要制成砂芯子和相应的芯子木模（芯盒）。有了木模，就可以翻制空腔砂型。在制造砂型时，要考虑上下砂箱怎样分开才能把木模取出，还要考虑铁水从什么地方流入，怎样灌满空腔以便得到优质的铸件。砂型制成后，就可以浇注，也就是将铁水灌入砂型的空腔中。浇注时，铁水温度在1250—1350度，熔炼时温度更高。然后还要经过除砂、修复、打磨等过程，才能够成为一件合格铸件。

那时十六岁的我

我们通常第一天开工，便是“造型”，基本上要干到第二天上午，可以将造型做完。这里最难的，是在砂型基本成型后，用小刮刀，进行一点一点细微的修补，从而保证铸件的形状尺寸，真是需要“精雕细琢”，跟做一件艺术品几乎没什么区别。跟着周师傅学，师傅最得意的，也正是这一手绝活。都说翻砂工又苦又累，其实也是“有赏有罚”，等到第二天上午把造型做完，基本上也就可以闲着了，聊天打牌的都有，也没人会管。有时候帮忙搬运生铁块到化铁炉旁，打扫一下场地，为晚上的“开炉”做准备。

铸造，通常也被叫做“开炉”，一般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开始，鼓风机一声轰鸣，化铁炉开始点燃，传送带将生铁块送进炉膛里，不一会儿，通红炽热的铁水顺着铁水槽缓缓流出，装入铁水包以后，由横亘在车间中央的行车吊起，运到做好的砂型上方，两个知青工友会合力扶着铁水包，对准砂型的浇注口，让铁水缓缓流入。当然，那是浇铸一些较大型的机器部件。有些小零件，也需要浇铸，那就先做一个小的砂型，浇铸时，周师傅都会拿一个长柄的铁水勺（第一年几乎是周师傅，第二年等我们技术熟练后由男知青掌勺），从出铁口舀了铁水，再去浇铸。

浇铸时，知青们必须“全副武装”，穿上厚厚的帆布工作服，脚蹬翻毛皮鞋，即便如此，也还得小心翼翼。一旦铁水溅到身上，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也真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到了后半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很容易感到困乏，就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困了赶紧太阳穴擦点清凉油。

小铸件师傅用长柄小铁勺浇注

开炉后的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以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周师傅都会另外安排几个头天晚上没有参加开炉的知青，将基本上已经冷却的铸件，从砂箱里取出来，除砂修复打磨。并将车间场地整理干净。然后周保恩师傅带上我们男知青将打磨好的铸件装在手推车上，分送到周边订货的火柴厂、发电厂、钢铁厂、化工厂的机修车间。我们每人每月可以分到五十二块生活费（五十二块在当时相当于行政二十三级干部月工资），养活自已完全有余。这样等到休息一天以后再上班，新的一轮工作又开始了。

我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结识的那些知青工友。他们都很朴实，也都很关心我。我那时白天有时会请假去到临近的化工厂子弟中学高考补习，但他们都很迁就照顾我默默的给我顶工，虽然有时候手笨干得不好，或者将模型做错了甚至做反了，也会挨师傅骂，但是对事不对人，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看看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普通工友，其实能人不少，有学问的也不少。像“鸽子“徐国锋自诩是个“知识分子”，爱看违禁小说的“红肉“吴浔江经常煞有其事地和我们这些工友聊《红与黑》于连和市长夫人路易斯的浪漫史，还有黄小宝妙趣横生的夸白，常常让我捧腹大笑。但是有时候跟他们聊天，发现有些人读的书，其实并不比我少，有时候还真是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从心里着实佩服。所谓“高手在民间”，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回过头来，说说早晨巧遇的这两位。张荣国父亲是厂里机修车间老工人，徐承红父亲在市局机关当干部，母亲在油化厂子弟学校当校长，因为同班同学缘故知青那时候他们就恋爱了。张荣国比我大一岁，平时也很关照我。79年应征入伍，入伍三年退伍又由到油化厂。后来黄小宝、徐国锋、吴浔江、徐承红他们油化厂子弟在1981年最后一批知青返城又招工到油化厂工作。周保恩师傅我在1988年当连长探家时专门上门探望，那时他已中风半身不遂并失语，住在女儿家，师傅看到我很激动，冲我伸出大拇指，看到师傅这样我的眼晴湿润了……。

1980年10月27日我在三垅村应征入伍，靠着知青点这三年打游击高考补习的学习底子，1982年参加了军队院校统一招生考试，以五门课446分的总成绩考取沈阳炮兵学校。

往事如烟，我的“翻砂工”经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半，但是许多记忆，却始终挥之不去，只要记忆的闸门一打开，便会记忆犹新栩栩如生。或许人生的经历中，不管是否有成就，但是对于个人的成长历练而言，每一段经历，都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