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菁疙瘩

一个人

　　最近，我总是想起小时候在故乡冬春季节，各家各户几乎每天都吃的一种食物。它叫蔓菁，当地人习惯叫它疙瘩。它的味道十分特别，说实话，我一直非常不喜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或许正是这种怪味儿，才使我一直记得它。

（窝头咸菜）

在那个以粮为纲的年代，华北平原农家的主要口粮就是小麦、玉米和谷子。小麦属于细粮，只有在短暂的麦收季节、过年和中秋节才可以吃上几天，在其他日子里，人们的餐桌上几乎只有千篇一律的小米粥和玉米面窝窝头就咸菜了。

（记忆中的根达菜）

那里的人们原本就不习惯种菜，在那个年代更是懒得动手，少找麻烦了，所以菜品显得十分单调。一年中只有秋季的大白菜、南瓜、冬瓜、大葱和大白萝卜相对多些，至于盛夏才有的韭菜、豆角和根达菜，由于种植量太少，最多算是三餐中偶尔才出现的小点缀。那时候，当地人民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和清苦。

（正在生长的蔓菁）

常言说，凡事都有个特殊，为了既填饱肚子，又不违反种植政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人们开始在一定范围内种植蔓菁，这种食物既不属于主粮，又不是主流蔬菜，所以不用交公粮，也不会记产量，加上技术要求低，产量高，还好储存。因此，很受大家欢迎。

（刚刨出来的蔓菁）

蔓菁长得很像萝卜，但个头小了些，长在地里时看到的是满眼的碧绿樱子。它和萝卜一样，扎在泥土里的根块部分就是果实。每到晚秋刨出来时，浑身沾满了泥土，样子憨憨的。它可以生吃，口感有些绵软，没有萝卜清脆，更没有红薯甘甜，只有一丝说不清的淡甜味儿。

（凉拌蔓菁樱）

蔓菁的樱子有些微苦，嫩的时候用开水焯一下，切成段，再拌上大蒜末、酱油和醋，就成了一盘清口的凉菜；老一点的樱子是羊和兔子的美食。

（洗好的蔓菁）

大家把蔓菁收到家里，洗干净，切成菱形块儿，就可以和红薯、小米或玉米面一起下锅煮成粥吃了。

（准备窖藏的蔓菁）

蔓菁的储存方法有两种。保鲜储存需要像保存红薯那样，用沙子埋在深深的地窖里，吃的时候再一块块取出来；长期储存要切成菱形块儿晾晒成干，放在柳条筐里，以备度过漫长的严冬和青黄不接的早春，其间还要防止老鼠盗窃。

（记忆中的蔓菁小米粥）

在我的记忆里，那种用小米和干蔓菁熬出来的粥，喝起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味道。我总觉得，被煮熟的蔓菁，味道会变成一种让人不愿咀嚼的恶甜，非常难以下咽。

（蔓菁啊蔓菁）

可就是这种味道，在饭碗里整整陪伴了我十二年。所以，说它默默养育了我长大成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辛劳收获蔓菁）

我十六岁时告别了那块平凡的土地，也同时吻别了一直不喜欢的蔓菁疙瘩。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其间再也没有闻到过它独特的气息，只是偶尔遇到在外谋生的故乡人闲聊时，经常会提起家里熬的蔓菁小米粥，并说想那个味道了。对此我真的有点儿不合群，我虽然也想那里的一草一木和乡亲们，但终归还是不敢喜欢那个味道，想想真是对不起故乡啊。

（蔓菁影象）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做过药铺伙计的父亲说起故乡时曾经告诉我，蔓菁是一味很不错的中草药，它虽然其貌不扬，但全身都是宝，在困难时期救过不少人的命。

我查阅了资料才了解到，蔓菁的标准发音是（mán jing）学名叫芜菁（英文：Brassica rapa），有诸葛菜、圆菜头、圆根、盘菜等许多别名，东北人称它卜留克，新疆人叫它恰玛古。蔓菁属草本植物，十字花科，原产在地中海北岸，为世界性载培蔬菜。它在我国各地均有栽培，曾是东北、西北、华北等较冷地区春、夏、秋季的主要蔬菜，华南等地冬、春季也有大面积栽培。

在新疆，维吾尔族人民视蔓菁为上天所赐，是他们药食两用、保肺壮身的佳品。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曾将蔓菁作为军粮。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也把蔓菁作为主要应急食物，用来解决军粮问题。

（蔓菁倩影）

蔓菁对人体的好处很多，药用价值在《本草纲目》等经典医学著作中都有明确记载。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叶酸、钙和微量元素，长期吃对补充人体营养素有显著作用。它的药用价值很高，对便秘、腹胀有比较明显的改善作用，还有开胃消食功效。除了块根部，其他部位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它的花有耳聪目明和轻身的功效，可以治疗霍乱所导致的胸、腹胀闷。蔓菁液有维护五脏、抗衰老和益气的功效，可使人体肌肤红润有光泽、精力充沛。所以，蔓菁也是一种较好的营养佳品。

（特别记忆 特别味道）

知道了这些，我的心情有些复杂。起身站在窗前，透过初冬阴霾的天空，遥望远在冀中平原久违的故乡，真的为当年的自己，因对蔓菁疙瘩缺乏全面认识，产生过厌恶之情，心怀一种歉意了。

（2021年11月20日 北京）

【注】插图在网络图片基础上制作。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