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过的一次石油会战(上)

老勤(秦文庆)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到石油会战,最著名的当属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大庆石油会战。在遭遇三年自然灾害,苏联全面撕毁合同断绝技术合作的困难情况下,几十万石油职工在党的领导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克服了无数艰难险阻,一举拿下了大庆油田,实现了我国原油基本自给。从此“工业学大庆”成了激励一代人的口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小学时课本上有介绍大庆石油会战的课文,1975年发行的电影《创业》描绘出大庆石油会战激动人心的场景。我对石油会战一直有一种神秘和敬畏的感情。1978年2月,我考入华东石油学院(现更名为石油大学(华东))石油矿场机械专业。1982年1月我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华北油田(即“华北石油管理局”),在任丘“华北石油管理局钻井工艺研究所”工作三年后,1985年1月主动要求调入了新成立的“华北石油管理局二连石油勘探开发公司”(以下简称“二连公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连油田位于内蒙中部锡林郭勒盟境内。经过前期勘探,位于锡林浩特北部100公里的阿尔善地区已有几口井产出工业油流。地质资料显示二连油田的石油地质储量有近亿吨,有条件建成年产100万吨产能的油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4年底,当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视察二连浩特,提出“南有深圳,北有二连,将二连浩特建成中蒙边境改革开放的窗口”。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石油工业部决定组织二连石油会战,将任务交给了华北油田完成。二连公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一、初到锡林浩特</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农历正月初六,我随二连公司大部队从任丘到锡林浩特。二连公司在锡林浩特市东南角找了块地方作为基地。基地内摆放着一排排野营房,也有用木板搭成的房间,外面砌砖,顶棚盖苫布。暖气管线冻了,造成大部分野营房暖气不通。大部队到达后的第一个晚上,在没有暖气的野营房过夜,将所有的铺盖都用上,仍然冻得睡不着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的锡林浩特像个内地的小县城,市中心有几条柏油马路,市郊只有土路,路旁边排列着一排排土坯房。马路上结着一层冰雪,寒风将棉衣轻易钻透。中午最高气温零下15摄氏度,没风时还行,稍一刮风,吹得人脸、鼻子、耳朵刀割般的疼。百货商店里主要商品价格和内地差别不大,但花色品种比较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调入二连公司时我要求从事生产管理工作,补上缺少生产实践经验的短板,于是我被分在生产管理部工作。生产部领导安排我临时在调度室帮忙,值24小时班,休息两天后接着值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调度室有两部老式电话机,手摇的那种,由接线员接转电话。华油通信处在二连公司院里有通信组,有电话员24小时值班。调度室的任务是收集生产动态,出生产周报,安排生产车辆。每天早晨是调度室最忙的时候,电话铃声不断。钻井情况、井下作业情况由参战单位钻井一公司、井下作业公司上报。二连公司刚成立,代表华北石油管理局行使二连地区生产领导权,但参战单位不服气:凭什么你们一上来就是领导单位,我们在这里已经干了许多年,只认管理局,不认二连公司。当然表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在具体工作上则不配合,出难题。钻井一公司的报表应当由他们做好后交到二连公司生产部调度室,他们却说做好了没有车,让我们去取,明显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井下作业公司则几天用电话汇报一次工作进度,还要我们主动打电话他们才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办法,谁叫二连公司羽翼未丰,没有实力呢?钻井一公司个别人甚至对外宣称他们是一公司,二连公司是二公司,他们是老大,二连公司是老二。轮到我值班时,因为不熟悉生产情况,经常被参战单位的几个老调度员在电话里调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调度室的外屋是会议室。每天下午的生产会经常出现的情况,是运输公司调度长与钻井一公司调度长之间的吵架,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主持生产会的二连公司生产部主任原来是钻井三公司主管生产的副经理,对这种情况心里有数。矛盾不是一天形成的,管理局都没有办法解决,小小的二连公司生产部能有什么好办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二、到巴彦淖尔盟拉西瓜</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市场经济还没有全面推开,各地物价存在不小差距,内蒙的特产:奶粉、白条羊、土豆、西瓜品质优良,价格比内地便宜许多。二连公司为职工谋福利,组织采购了一些生活物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9月初,领导安排我带车去巴彦淖尔盟磴口拉一车西瓜,回任丘分给二连公司机关职工。司机师傅从库房提了一辆崭新的日本原装15吨大日野卡车,带上油桶,加满了柴油,拉上我一起向巴彦淖尔盟驶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锡林浩特到磴口,相当于从内蒙中部到西部,经过集宁、呼和浩特、包头、临河等城市,全程近一千公里。我们抄近路走化德到集宁。路上经常有修路过不去的地方。内蒙修路拖的时间很长,看护修路设施的人员寂寞难耐,就打过往车辆的主意。要想过去,就要留下买路钱,或者给他们卸一点可以吃喝的物资。更有甚者,在路口不设标志,等车辆上了路走了一段走不通,退回来时再出来拦车,说是压了还未修好的路,要罚款。经过讨价还价,给钱或卸物资放行。这种事已经形成了惯例,只要还在一定范围内,司机还可以接受。想想也是,在大野外一待就是几个月,生活没有保障,利用手里的权力搞点外快不为过。所谓“干什么吃什么”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内蒙的西瓜样子和内地的冬瓜类似,扁长形,因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含糖量很高,口感比内地西瓜好很多。其成熟期在8月下旬到九月上旬,正好是内地西瓜落秧的季节。到磴口瓜地,谈好价格一角钱一市斤,卖方负责装车,现款交易。走了几块瓜地,将卡车装满,连夜驶向任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任丘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天还不亮。天亮后在二连公司留守处拿到机关职工名单和联系方式,用留守处的双排车送瓜,每名职工分到一个西瓜。上午十点,分完职工的瓜后还剩下半车西瓜,与留守处商议后决定按市场价出售,每市斤按两角钱,比市场价便宜。华油局机关的职工听到消息后纷纷来采购,半车西瓜不到一小时就卖光了。我和司机拢了一下账,除去加油、路上罚款、吃饭、磴口买西瓜的费用,还略有盈余。安排任务时生产部领导交代我监督购销全过程,司机掌管钱款,两个人操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通过这次拉瓜过程,体验到内蒙之大,社会现象之复杂。在任丘分瓜过程中,没有帮手,我当了搬运工,被二连公司留守处看门的老头误以为是随车当劳动力的民工。当他知道我是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是生产部的调度员时,赞不绝口,在留守处讲了我不少好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0px;">  </b><b style="font-size: 22px;">三、冬季到来</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内蒙的冬季到来得很早,10月份最低气温已下降到零下十几摄氏度。一般10月底参战队伍必须撤出内蒙,否则就有可能被大雪阻断,被困在内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10月,二连公司要求参战单位安排职工留守,钻井队、采油队、井下作业队作业现场必须有职工。二连公司机关直到11月初才撤离。此时锡林浩特与内地联系的交通要道锡张公路已被大雪隔断,要撤回冀中只能绕道赛汉塔拉,走镶黄旗才能到张家口。大客车没有乘客暖风,车厢内温度零下十几摄氏度,车厢外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冰雪世界。乘客的脚冻得失去知觉,只好不断跺脚,两只脚相互碰撞维持不被冻僵。一停车,赶快下车狠劲跺脚。绕路多走了一天,用了两天时间才到张家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事后得知,参战单位比二连公司早十天撤出了内蒙,钻井队、井下作业队雇用当地人看护井场设备,只有采油队留下职工看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任石油工业部部长的王涛1985年10月来二连油田视察,对二连公司机关过于庞大颇有微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此背景下,二连公司冬季进行机构、人员调整,成立运输大队、供应站、采油厂,充实一线队伍,精干机关队伍。我因为不愿意干生产调度员岗位,就托人联系了华油职工大学,准备去那里当老师。二连公司组织部找我谈话,不放我走,说我工作态度认真,不怕吃苦,有文凭又年轻,是二连公司用得着的人才。不愿意干调度,可以干设备管理。我只好服从组织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四、阿尔善采油厂</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6年3月阿尔善采油队由采油一厂移交二连公司,原采油队全体职工回冀中工作。经过5个月的冬季值守,采油队终于盼到了回家的日子。反正不再来这个不见人烟的鬼地方了,部分职工临走时发泄郁闷的心情,将厨房锅灶砸了,职工宿舍弄得一塌糊涂。队上对井场设备只进行了简单处理,就匆忙撤离了。二连公司到现场一看是这种情况,马上通知采油一厂,要求该采油队主要领导立即返回现场,当面交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长篇小说《血色黄昏》中,作者这样描写在内蒙冬季一个人值守时的情况:因为长期见不到一个人,说话很少,大脑功能退化,语言功能下降,不会讲话,只会学狼嚎。当时我还不大相信,但看到采油工们值守一个冬季撤离时的真实情绪发泄,就有些相信了。北方人抗冻能力比较强,1985年上来时感觉真冷,1986年上来时感觉就比较正常了。可能与用上了皮夹克、皮裤、皮靴、皮帽子等劳保有关系,也与习惯成自然有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6年8月二连公司在阿尔善采油队的基础上成立阿尔善采油厂,公司生产部从锡林浩特搬到阿尔善采油厂驻地,方便进行现场指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时阿尔善采油厂不通市电,用两台2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组发电。每天定时供电,定时停机。阿尔善采油厂职工是从冀中各单位调来的,一部分人属于生产骨干,一部分人为了解决家属户口,一部分人为了多挣些钱,还有一些是小玩闹,被原单位甩包袱调过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柴油发电机组可靠性不高,需要精心维护。一个看柴油发电机组的季节工脱岗,水箱缺水发动机温度升高,造成一台机组的发动机粘缸。我到现场查看,只见发动机缸盖已经打开,两只活塞粘在气缸内,只能连同缸套一起取出。发动机说明书上有取缸套工具示意图,我按示意图画出零件图,回锡林浩特加工。取缸套工具加工好后拿到现场,一位老师傅用该工具将缸套取出。没有量缸表,就用普通的游标卡尺测量缸径,完成装配缸套和活塞组件,试机正常。事故责任人被调离了发电工岗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阿尔善采油厂作业队负责野外管线施工。作业队有一个短发女孩,大家都叫她“秀儿”。 秀儿打扮得像个男孩,不说话不知道是女孩。秀儿在原单位坠过胎,还受过处分,有些破罐子破摔,在作业队和一帮老爷们整天打情骂俏,调到阿尔善采油厂作业队后仍然如此。我见过一次作业队开班前会,队长说:二班今天到**井井场完成单井拉油点工程改造,中午食堂送饭,一天干完。二班班长说:得把秀儿带上,肯定能干完。队长说:秀儿又不是你们班的,没有她就干不成活吗?二班班长说:那让秀儿中午送饭总可以吧?队长笑道:秀儿可是队上的宝,走到那里那里就有干劲。行,就让她中午送饭。</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本文2017.9.8.-2017. 9.13.完稿,同时发在凯迪网上。2021.7.20.修改,发在美篇上。照片源自互联网。)</b></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7.cn/3qhpjysv?share_from=self&share_to=copy_link&user_id=41813952&uuid=7a95f006cb70d39ec165ff6596405d71&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41813952&utm_medium=meipian_android&share_user_mpuuid=a6f43cd7d33199ea96f08c4e5a096cd4&um_rtc=17adedbbc46e40ccdb427e6096f063d0"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20px;"><b>我经历过的一次石油会战(下)</b></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