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和她的四个男人

有风拂过

当鹿三锃光铮亮锋利无比闪着寒影的梭镖准确无误的穿过田小娥那副让四个男人贪婪不已的身体时，白鹿原上的鸡还没叫第二遍。 田小娥惨声喊出“啊……大呀”就倒在了炕沿上。听着鹿三锁门，脚步声消失。她知道自己走到了尽头！恍惚中，那四个男人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闪过。 一郭举人 田小娥的爸爸是村子里很有学问的人，人称田秀才。田秀才多半生都在读书赶考，不知是老天不开眼还是当时的社会太惨淡，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无法靠此混上一碗饭吃。若不是靠着祖上的家产，恐怕早就该喝西北风了。 距田家村百里外郭家店村也有一个读书人，他曾和田秀才同学堂就学，他的运气不错——五十四岁那年终于高中举人。郭举人祖父曾官至知州，到了郭举人父亲手里，祖父由于政党纠纷被北地，父亲屡试不准，竟然一气之下不再赶考。索性回家耕田务农，生活倒也安稳。祖父临终遗言：一定要让孙子刻苦求学，走上仕途。郭举人父子含泪点头。祖父辞世以后郭举人更是用功修学，连新娶得媳妇也不理不睬。这让郭举人父亲很是着急，眼看着儿子三十都过了，仕途无望倒也无所谓，关键膝下冷落，眼看着郭家要断门了！ 郭举人那时心里也着急，古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约摸两年多时光，夜夜与媳妇同床，各种招数用尽，可媳妇的肚子就是没有鼓起来。有人说白鹿原的冷大夫药到病除的良医，郭举人夫妻二人又吃了几年中药，眼看着自己年近半百，父亲也已经如风中残烛，还是未有子女。 不过老天总算开了眼，郭举人考中以后，夙夜叹息。妻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偏方——让郭举人每天吃三颗未婚女人下身里浸泡的大枣，连续吃三百六十五天可包生孩子。 田秀才每每有空就骑了马去百里以外的郭举人家喝茶对弈，顺便讨教学问。对于郭举人家的境况也略知一二。这一日郭举人与田秀才对弈时冒出一句话，把田秀才惊的刚喝进口的茶水喷了一棋盘。不过惊归惊，郭举人比自己有学问，他说的话总有几分依据吧！ 这田小娥虽然才满十六岁，已经出息的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浑身上下凹凸有致，眼眸顾盼生媚。田秀才只顾着自己的仕途，对女儿的管教几近于无。偏偏这个田小娥脾气直爽，性格倔强。母亲的教导常常被她置于脑后。趁父亲外出的时候她常常溜出去跟着同村的成年男女去邻村看戏，赶庙会。 那一日半夜，田小娥惊慌失措的跑回家。母亲再三询问，她只是咬了嘴唇流泪。母亲只好作罢。等她睡熟了以后，把她的衣物一股脑抱至灯下，仔细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衫子的纽扣掉了三个，贴身衣服领口撕开了一个口子，裤子外面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大片……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就派长工孙相去郭举人家找田秀才。 等田秀才一回家，婆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说完了又埋怨丈夫平常对女儿不闻不问。这都是丈夫的错。话虽说了几背篓，终了还是一句，尽快找婆家。可是最近几年灾荒盛行，远近村庄仅有的几户殷实人家到婚配年龄的后生小子掐指头也没有几个。田秀才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摇醒了妻子，如实这般。妻子起初摇头，最后还是同意了丈夫的决定。 田小娥与郭举人拜堂的当晚，白鹿原方圆百里落下了几个月来的第一场透雨。几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场救命雨中。没有人知道，田小娥的泪水远远超过了这场雨水。当郭举人和他的大房脱光了她的衣服绑住她的双臂，准备把枣塞入她的身体时，外面接连三声炸雷，窗户纸被震得吱吱作响，惊的三个人同时“啊呀”一声。 几个月没有雨的日月人们都忍耐下来了，他们知道老天是不会绝人的！田小娥最终还是答应了每晚给郭举人泡三颗枣的要求。第二天还要把这三颗枣及时送到郭举人和大房枕边。 一天早上田小娥肚子不舒服，起的早了点。她推开郭举人的门，看见了让她耳红心跳的一幕，当她关了门准备走时，大房却在里面吼着把枣拿进来，别放凉了！田小娥只好再次目睹了纠缠在一起的郭举人与老婆的身体。 田小娥回到自己屋里，觉得口干舌燥，胸口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她一连喝了三碗冰冷的井水才浇灭这团火！三个长工已经在井台哪里打水洗脸，那个最小的魁梧的背影这时毫无预兆的进入她的视线，看着他用力的搓脸，田小娥脸上热辣辣的，仿佛他搓的是她的脸。父母不顾她的感受，无缘无故（她自己认为）的把她嫁到这家，衣食住行比在自己家舒坦。可是有好多个夜晚她却梦见那个庙会里欺负她的男人来，起初是愤怒后来是害羞再后来目睹了郭举人的事以后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渴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渴盼什么！ 有几回郭举人趁大房外出的空隙窜到田小娥的屋里。她没有反抗却给她带来更大的失望。 “鹿相，你打一桶水把院子里的花浇一下！”花盆正对她的窗户，让她每天一打开窗户就心神舒展的感觉。黑娃的身影在田小娥面前忽闪，她甚至看见了他屁股后面的一个洞，努力想搞清楚里面是黑是白时，只听“二姨，花浇好啦，还要什么要做的吗，没有的话我要上地了！”“好啦，你走吧！”看着他几步出门而去，田小娥有点空落落的，仿佛一件刚到手的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就消失了一般。 二黑娃 也许是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女儿，田秀才自从把女儿许配给郭举人后就不来喝茶对弈讨教学问了。这一日正是秋收后的农闲时节，天气不错，红红的柿子在秋风里摇曳，田秀才骑了马，穿过柿子园，在这条走了不下三十年的路上再次出现。最近两年，按理说女儿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可是田秀才总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怕看到女儿。这两年来女儿回来过几次，都是泪巴巴的和母亲在一起。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今天老婆骂他女儿在家时你不管，出门了你也不去看看，是死是活！以前……老婆这一骂，田秀才才真正下了决心重返老路。其实他何尝是铁石心肠。 老婆为女儿带的东西装满了褡裢。田秀才到女儿家时，他们正在吃饭，郭举人似乎很意外，随机就热情邀请岳父吃饭。田秀才走了这么远，又饥又渴，前些年，他可不是这样的，唉！人老了，走几步路都累！田秀才一边喝女儿端来的热茶一边在心里感叹！女儿脸色红润，再没有了上次回家时的愁容。田秀才的心总算放到了安稳处。 女儿接了褡裢就说自己吃饱了，回自己屋里去了。这次田秀才和郭举人没有对弈，只是很客气的说女儿小不懂事，还要你多照顾多担待些。郭举人说岳父你放心吧！说完了这些客气的话，他们两个听了一会秋蝉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叫声。田秀才起身告辞，郭举人自然是百般挽留，还叫着小娥快出来。 田小娥没有挽留，“爹，告诉娘就说我还好！你路上慢点……”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用袖子捂着眼睛跑进了屋里再没有出来。 田小娥每日总是使唤黑娃做这做那，这黑娃也懂事。有时陪郭举人骑马散心，有时候帮大房抓药买东西，有时听田小娥的指挥。他从心里感激他们。当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父亲鹿三（那个白嘉轩家的长工）让他留在白家，说白家待咱们如何如何的好，在外面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一想起父亲说的这些黑娃就觉得自己更加幸运！不过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嘉道叔给他找的这一户好人家！所以发了工钱，他总是要买下上好的烟叶给嘉道叔送去。嘉道叔拍着他的肩膀说，人家对你好你可要好好熬活，别负了人家一片好心。黑娃自然一万个是是是。 俗话说的好“啥事往一块遇”呢！那天偏偏家里没人，偏偏田小娥一出屋门就摔倒了，偏偏……这世间的事谁能预料，前一刻还是同学堂读书的学子，后一刻就成了客客气气的丈人与女婿，前一阵子还是少奶奶与长工，后一阵子就成了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情侣！ 田小娥被休，黑娃被辞退的事毫无悬念。女人被休是一件很耻辱的事，再加上女儿与长工私通这事本就丢人现眼。田小娥回娘家后并没有对自己的做法有什么愧疚或者是悲伤。她总是不由得想起黑娃，在心里盼望着再见他一次，正如她所说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田秀才被女儿的事气的大病不起。黑娃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初尝禁果即陷入深渊不能自拔。他穿过所有曲折难堪找到了田家并成为田家的长工。央求另一位在田家熬活多年的长工孙相说媒！孙相说就是找不下媳妇去城里逛窑子也不要这号烂货，黑娃说我爸穷给我订不下媳妇，我把她管教好就是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美人媳妇外加两摞银元，黑娃掉进了蜜罐！至于田家说的再不准和田小娥上门，以后有个一男半女的再上门之类的话一概拒之耳外。田小娥也巴不得早日和黑娃相聚。他们出村不远即相拥而泣，彼此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又是泛滥不已。 进不了祠堂，被父亲鹿三赶出家门。黑娃与小娥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然而，农协会的事轰轰烈烈的开始凄凄惨惨的结束。也结束了黑娃和小娥的幸福生活。 黑娃不得不外出逃难，躲避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的报复，因为他也曾加害于他。黑娃这一走，小娥孤苦无依，日日想着怎么让黑娃回归和自己的正常生活。可是有些事拉弓没有回头箭，田小娥是不会明白的，她也不需要明白，她只一心想着她的黑娃平安回来。 《红楼梦》里有诗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黑娃逃难去了，可曾想过心上人的苦楚，也许他也想过只是无可奈何于现实，他相信未来一定会团圆幸福，他的心也一直记挂着小娥。就是后来成了土匪，黑玫瑰白玫瑰也没有让他忘记田小娥。当黑娃得知田小娥遇害后首先到鹿子霖家，再到白嘉轩家，当他得知是父亲做的，几声枪响之后发誓再也不回白鹿原！ 白鹿原的乡约鹿子霖按照鹿家辈分是黑娃的大大（叔父）。田小娥知道只有鹿子霖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帮助自己救回自己的心上人。 田小娥做梦也没有想到从此一脚踏进苦海，再无回头之日。 三鹿子霖 作为白鹿原上的二号人物，与白嘉轩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当田小娥哭着央求他帮助黑娃脱身时，鹿子霖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用眼睛瞄着这位儿媳妇，心里掠过一丝得意。 一个漆黑的夜里，当他叩响慢坡下的木门时，白鹿原上的一切浑然不觉。逢五逢十的热烈使他们忘记了彼此的身份。 不能忽视的一个小角色为他们的故事嵌入一朵带血的野花。当痴心的狗蛋在窑门口把那些酸不溜溜的曲儿唱了一遍又一遍，把那些葱呀蒜呀放在窑门口献了一次又一次，学着狼嚎狐子叫一夜又一夜，试图用这些靠近这位孤独的女人时，却不知道人家的好事正在被他打乱。鹿子霖说了，若有人欺负你田小娥，告诉大，大替你收拾。狗蛋被鹿子霖提着衣领扔到一边时，吓得好久不敢再到窑门口来。 狗改不了吃屎，况且这只狗还没有吃到这坨屎，本能的欲望愈发的强烈。当窑洞的诱惑再次鼓舞着他靠近田小娥的窗台时，白鹿原上这不敢见光的故事行将败露。狗娃被鹿子霖派来的团丁打得拖着腿爬回去了！ 若是故事就此打住，对大家来说都好。然而这事传到了族长白嘉轩的耳朵里，接下来的一切完全超出了鹿子霖的控制范围。田小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狗蛋叫驴一样的干嚎充斥着祠堂的角角落落。“你睡了，我没睡你还打我。”鹿子霖转身的那一刻，狗蛋的话并没有起到丝毫震慑作用，反为自己找来更大的疼痛。白孝文的刺刷在田小娥和狗蛋的身上游走。可怜的狗蛋至死也没有尝过一回男人的滋味就死在了水缸底下。 有鹿子霖及时细致的照顾，田小娥七天后脸色更加红润有光泽。这样的经历非但没有让两个人收手，反而在之前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倾心、动情似乎都不能概括鹿子霖和田小娥此时的激动。 鹿子霖不愧是白鹿原上的乡约，识人用人有两下子。他已经谋划好了怎么利用田小娥这枚棋子把对方的将帅拉下水。他要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田小娥又向前走了一大步。这一步她不再是被猎取而是主动猎取她和鹿子霖共同的猎物了。 鹿子霖得知田小娥遇害的消息若无其事，仿佛就是昨天搭伴走路的陌生人，与自己毫无干系。 四白孝文 白孝文是白鹿原族长白嘉轩的长子，未来族长的不二人选。在父亲的耳濡目染和谆谆教导下，白孝文沉稳干练，父亲的影子已经投射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在修复祠堂和惩治田小娥和狗蛋的两件事上树立了自己的威望。白孝文在西斜的阳光里洒脱的摇着竹皮扇子出了门，直取贺家戏楼。 田小娥早已到了贺家戏楼底下，她的顾盼的眼神此时在鹿子霖的指导下已经化为一双鹰眼，密切留意着戏场上喧闹的人们。自从黑娃走后，在鹿子霖来她窑里之前她牢牢记着黑娃的嘱咐不出门。黑娃的身影夜夜在他的身边，她相信黑娃一定会回来的，那时他们还可以那么的销魂度日。可是鹿子霖的出现，黑娃的影子只有在不逢十逢五的日子里才会偶尔出现。当她被刺刷抽打着的时候，她撕心裂肺的喊着黑娃的名字。可是，她的黑娃在哪里？亲蛋蛋长亲蛋蛋短叫个不停的人竟然也拿刺刷抽她的尻子，她的心底绝望了。从那以后，她走街串巷，哪里热闹哪里就有田小娥，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也装作没看见没听到，日子倒也过得轻松。鹿子霖让她做的这件事她心底里盘算了好几天还是下不了决心，鹿子霖一次又一次的描述着田小娥被白嘉轩带领族人抽打的场面，田小娥听从了鹿子霖的周密策划。 当白孝文摇着扇子刚一靠近戏场周边时，田小娥就发现了。只见他穿过人群，在戏台子的左手站定。田小娥的目光紧紧抓住白孝文的身影。灯光的映照下，白孝文脸部的轮廓分明，旁边的男男女女随着戏里面的情节你拥我挤，嬉笑怒骂都没有打扰这个年轻人对戏曲的专注。田小娥在戏台的帷幔后注视着这一切，她的心跳不同寻常。 她的手牵着白孝文走出戏场，走向一孔破旧废弃的窑洞。白孝文几欲逃走，都被田小娥唤回来。一轮弯月窥视着破窑洞里的一切，白孝文木然的跟随着田小娥的引导，体内的一颗种子悄然落地。逢七成了他们的秘密。 白孝文与田小娥的事经鹿子霖的嘴传给冷大夫，再经冷大夫传给白嘉轩。白嘉轩被土匪打过的腰佝偻着载到在窑门口时，鹿子霖如同阴魂不散的魔鬼背着白嘉轩回去。临走还没忘了表扬田小娥一句“你干的在行。” 白孝文的行为和后来的惩罚震撼了整个白鹿原，跟田小娥狗蛋的处置一样，不同的是这次还有鹿子霖等人的跪谏。接下来白嘉轩就是把这个孽障分出去。 有些事顾着一层面皮，还可以将就着度日月，但是一旦撕破了这层透明闪亮的面皮，事情就变得无法收拾了。自从祠堂被惩罚、分家以后，白嘉轩把卖地、卖房的银元全都交给了田小娥，每日抽着大烟，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麻醉中过活。却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饿死在家里。 直到有一天白孝文也加入了讨饭者的队伍。曾经的那个站在祠堂里发号施令的白孝文被白鹿原上的风吹的无影无踪。野狗也试图从他的脚上啃一口吃的，他昏倒在土壕的情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鹿三。他决心除掉这个害了儿子也害了恩人的田小娥。 白孝文峰回路转，由乞丐摇身一变成为国民党的一名保安。他陪着田小娥的尸骨好几个时辰，临走把田小娥戴过的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重新封堵了天窗？发誓用凶手的脑瓜来祭田小娥。 　　田小娥还没来得及回忆完这一切，生命戛然而止。白鹿原上的故事还在继续上演，她悄无声息的来，活着不被村人接纳，死了也被人们连同她的窑洞一起埋葬，似乎要埋掉一个肮脏的世界。 多日以后郭举人把田小娥的讯息传给田秀才夫妇。几天的伤痛过后，他们制作了一只彩色的飞蛾，差长工孙相送到田小娥葬身之处。 白鹿原的某天早晨村民发现了窑门口的彩色飞蛾，都在猜测着是谁送的…… 田小娥三七之日，白鹿原上空乌云滚动，狂风卷起拳头大的石头铺天盖地而来，祠堂的吹折的树枝砸倒了修补过得“仁义村”石碑。 人们惊奇的发现那只彩蛾借着风势，一直向田家村的方向飞去。 　　声明：所有图片来自于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本人删除！ 2021·1.25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