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969年3月,我们一批杭州的中学生,到还处于冰天雪地的黑龙江省同江县支边插队。我和其他28名知识青年被分配到向阳公社红光大队。生产队领导把我们安排到部分农户家中。当晚,我们就吃上了各自房东老乡为我们做的虽不太习惯、但却感到新鲜的东北饭菜。大家都以为今后住在谁家就吃在谁家,完全插队落户了。不料,当晚生产队召开的欢迎大会上,大队党支部书记就宣布,根据公社要求,知青插队后,应单独建立食堂。第一年口粮由公社粮站供给。生产队为此还专门安排两名社员为知青做饭,一名是中年农民辛志义,另一名是书记的妹妹聂桂珍。辛志义30多岁,瘦削的脸上已有不少皱纹。他腿瘸,左手有残疾,但却是队里的能人,不仅农活样样拿手,而且掌厨烧菜事事在行,年轻时曾经挑着货郎担到对岸下列宁斯阔耶做小买卖。混熟了,我们都称他为辛大叔。聂桂珍当时十七八岁,红苹果般的圆脸上大大的眼睛、浅浅的酒窝,未开口,人先笑,是队里公认的美女,男青年背地里称她为“队花”。</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知青食堂的口粮虽由公社粮站供应,但供应粮油配额中60%是杂粮,包括苞米、小米和高粱,另40%细粮中主要有面粉,也有少量的大米。食堂开办后,主食是杂粮,尤其是苞米茬 子饭,一种把苞米粒磨碎后,略大于稻米的颗粒做成的米饭。知青一开始吃挺新奇,但连续吃几天就打了退堂鼓,饭量大减。当时,正值春天备耕时节,每天要出工十余个小时,不吃饱怎么办?辛大叔出了两招:一是用二合面(苞米面与面粉掺和)做成馒头、玉米面发糕或豆沙包;二是用大豆和苞米一起磨出的二合面摊成煎饼,用煎饼卷着肉馅或者蔬菜吃,非常好吃。另外,把苞米粒磨成小细粒,与小米一起做成粥,粗粮细作,一下子吊起了我们的胃口。桂珍每天在食堂虽是打杂当下手,但与知青结下了缘分,特别是一些男知青总喜欢找她钉个纽扣,打个补丁,她总是来者不拒。知青小仇似乎喜欢上了她,常常有事没事找她搭讪,甚至主动上聂家串门,帮着干点力气活。可是桂珍和邻村的一个小伙子早已定亲,日子长了,桂珍的父母对小仇的主动有所感觉。一个多月后,桂珍突然离开食堂,回到生产队干农活。桂珍的离开,知青们尤其小仇都有点依依不舍。同时,队领导又安排两名知青到食堂跟辛大叔学做饭。年底,桂珍出嫁到外村。不久,双鸭山煤矿到同江招工,小仇报了名,较早地离开生产队,当上了国有企业职工。</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转眼,北大荒的秋天到了。先是知青集体宿舍建成,大家兴高采烈地搬了进去,原先安在农户老汪家的食堂也随之迁入。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为过冬做准备的阶段。北大荒的冬天长达6个月,最冷时气温达零下40多度,原野上白雪皑皑,没有一点绿色。为此,储存蔬菜成为东北农村每家每户必做的一件大事。生产队把收获的卷心菜、大白菜、萝卜、土豆、大葱等秋菜,从田间地头不断地运回村里,分配给社员各家,自然也有知青的份额。</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临近金秋十月的这段时期,东北大地的庄稼灌浆成熟,秋收尚未开始,趁这短暂的小农闲,村民家家户户忙着为自家储存过冬的蔬菜。知青们虽不是一家一户,但储藏秋菜,准备过冬的事也躲不过去。大家自发组织起来,男知青挖菜窖,女知青整理堆在地上的各种蔬菜。室外一般挖长2米、宽1米、深2.5米的地窖;室内没有冻层,地窖不需要像室外那么深。队里的张木匠为地窖做了上盖框架,框架放上后,铺上芦苇席,填上1至2尺厚的土。框架上留出一个半米见方的翻盖式小门,用于冬天放气,调节窖温和取菜。大白菜是过冬最重要的蔬菜,女知青把大白菜的黄叶边皮剔除掉,稍稍进行晾晒后,一部分放入菜窖,一部分则学着当地村民的做法渍酸菜。渍完酸菜的大缸放在室内,保持常温约一周后,缸里浸出的水会漫过白菜。半个月后,缸里会散发出一股清香甜酸气味,一缸大白菜也由此渍成了大半缸的酸菜。仅仅五六天时间,堆放在食堂内外约几千斤的蔬菜就被我们处理得干干净净。</div><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食堂迁入到知青宿舍后,生产队与知青协商确定,做饭的问题由知青自行解决。原在食堂的两位知青炊事员,一位因病办理病退手续,户口迁回杭州;另一位则强烈要求下地干农活。最后大家都赞同每人轮班为大家做饭,一次三天,两个月可轮一次。做饭的本事参差不齐。女知青在食堂值班时,往往会变出花样:擀面条、做葱油饼、蒸发糕等,有的还把家里寄来的酱肉、香肠贡献出来,或是切片炒在菜里。轮到男知青值班时,做出的饭菜让大家满意的不多。有一次男知青小洪当值,他事前还专门去老乡家讨教如何做二合面大饼子。可是,他一上手,贴的十几个大饼子揭开锅后变成了一锅浆糊。原来,贴大饼子必须先烧开小半锅水,然后沿锅边上一圈趁热贴上大饼子,再盖上锅盖蒸熟。这过程讲究的是快贴,快盖锅盖,同时猛添火,稍慢一点或火候不够,饼子就会滑入水中。小洪顾此失彼,大饼子煮成了面糊糊。好在邻居刘大娘赶来当救兵,总算贴出了几锅香喷喷的大饼子,但炒菜是来不及了。大伙收工回来,只能就着咸菜吃大饼子喝苞米糊。后两天,小洪把老家托运来的大米做成大米饭,犒劳大家表示歉意。</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秋收后,女知青们陆续回杭州探亲,队里就我们十几个光棍留下过冬。春节前,大家合计除夕夜每人炒一个菜。男生经过一段时间轮班做饭的锻炼,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土豆红焖肉、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肉炒白菜片、爆炒萝卜丝和干豆腐丝拌凉菜……十几个菜陆续上了桌。东北人过年包饺子必不可少,于是和面、剁肉、做馅、擀面皮,一个个忙开了。几番折腾,我们终于煮出了一锅像模像样的饺子。</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春天来了,女知青先后从城里返回。大伙商量,干脆让女生轮流做饭,男生则负责挑水砍柴干粗活。其实,男生的活儿也不轻,挑水要到几十米以外、井圈四周冻成冰坡的水井去。砍柴则要随马车去几十里外的森林中,经受忍饥挨冻受累的考验。尽管大家忙碌艰辛,但回到食堂,总有一股温馨和欢快的感受。</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着知青被陆续招工招干、参军入伍和因病返城,两年后,队里的知青剩下不到一半。有的知青去老乡家里搭伙,也有的三五个一伙自己做饭,知青食堂就渐渐地散了架,慢慢地淡出了大家的视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