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滕王阁序》探趣

牧马人

　　唐高宗上元二年（675），王勃25岁。勃往交趾省父，路过洪州，参加了滕王阁宴会，坐客宴集赋诗，推勃序以引之。勃年轻气盛，少于世故，并不推辞，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写了《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王勃因此篇章，奠定了其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我是文、史、地理及风光爱好者，仅就《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文中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发些议论。

为表述方便，《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以下简称《序文》。

《序文》采用骈体文的形式，无疑极大的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

说实话，骈体文形式让六朝文人给玩儿坏了，在中国文学史上名声不大好，读者碰到这种文章头都会大，唯恐避之不及。

王勃不同，他摒弃六朝骈体文好堆砌辞藻、晦涩难懂、滥用典故、淹没语意的恶习，使骈文变繁缛为清丽，变滞涩为流畅，创造出气象高华、神韵灵动的时代风格，在骈体文中的写作技巧是相当高超的。

《序文》辞藻也很华丽，但不晦涩；用典恰到好处，衬托主题；写景引人入胜，抒怀真切感人。

《序文》对仗精工、自然妥帖；音韵谐美，追求合律；巧用长短句式的交错变化；注以散行之气，重以清新之风、振以疏荡之气。吟诵《序文》，韵律悦耳，朗朗上口，抑扬顿挫，酣畅淋漓。

《序文》开篇，用“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介绍南昌地理位置。王勃自幼博览群书，不仅通晓天文地理，还颇具军事战略眼光。

打开现代地形地图，仔细查看，你会发现，南昌地区附近，南北皆为山丘高地，中间平原河网密布穿流，东面鄱阳护卫，西面“雄州霧列”。王勃描写精彩简练，与实情分毫不差。对于《序文》中的“三江五湖”究竟是哪三江五湖？历来文学爱好者们议论纷纷。大学教科书的解释自然是权威，无可置疑。

一边读《序文》，一边研究南昌地图，你会产生疑惑，南昌赣江的三江汇流，鄱阳湖一众湖泊，与王勃笔下描写很契合，颇有微观三江五湖意味，是不是很有意思？

《序文》用四分之一的篇幅来描写滕王阁周边壮丽的风光。但令世人拍案叫绝的还是这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对于文中所描写的景色，很多人都亲自去经历和体会过，打心眼里佩服王勃眼光的独到，笔触的优美，感情的饱满。

从读者到专家看法一致，应该没有什么歧义。可偏偏有人喜欢抬杠说，孤鹜不是一种水鸟，而是南昌特有的一种会发光的小飞虫，俗名与“孤鹜”音相同。

試想这样一种画面，秋水长天，倒映湖水的晚霞中有一群小虫飞来飞去，还能让人赏心悦目，激动不已。嗯？……？

王勃的思想交融着儒、释、道多种文化因子。他主张仁政，渴望功名，希望济世。虽然在宦海中几经沉浮，难以割舍的还是济世，这从《序文》中第三段可窥一斑。

王勃志向高远，博学多才，文采斐然。可惜天不假时，英年早逝，不然会有更多精彩诗文传世。

附录：

滕王阁序

王勃 〔唐代〕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滕王高阁临江渚，

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

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

槛外长江空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