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泻的美篇

流文

武威新城大院——

是我军旅成长的摇篮

——谨以此文纪念“八一”建军98周年

作者： 流文

一

往事并不如烟。1981年10月份，有一次我路过县招待所门口，发现许多人正在围观两个人蹲在地上下象棋。于是我好奇地凑了上去，从人群缝中挤进去伸长脖子观阵，发现持红方棋子的是一位穿绿军装四个兜的部队干部，持黑方棋子的是一位约有60多岁的年老长者。双方在棋盘上刀光剑影，见智见勇，博奕的难解难分，军人持的红方用的是中炮巡河车屏风马方法，主动出击，老者持的黑方步步为营，固若金汤。但我发现红方犯下大忌的，用兵过急，只顾单枪匹马往前闯，后边却没有车、炮及时跟上，首尾不能相顾，顾此失彼，用下棋人行话说“没有根”，这匹骏马眼看就要被黑方剿杀，当时这名军官显得还算沉稳，没有抓耳挠腮、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但是从脸部表情上看，显得非常无奈和尴尬。于是我不由得暗示了他，这位军人非常灵醒，果断补用了隔山炮，结果很快由被动变为主动，反败为胜。事后他站起身来问我：“你是做什么的？”我目视着眼前这位身材魁梧年轻英俊的军人说：“大学没考上，正在补习。”这位军人又说：“我是来你们县接兵的连长姓张(后来得知，他叫张少宁，重庆人)，部队考军校比地方考大学相对容易，而且考上军校就给挣工资，我看你也是块当兵的料子，今年报名参军吧？”我优柔寡断回答说：“我个子矮(当时只有1.64米)，长的瘦弱，恐怕不够条件。”张连长又鼓励我说：“个子还会长嘛，身材瘦弱也不怕，部队大米白面很快就把你吃胖了。”在他的好心诱导下，那年我终于做出了人生的最重要决定，报名参军了，穿上绿色军装告别了家人，离开了故乡。

二

第二天下午，我们从铜川市乘坐上绿皮火车，“哐珰”、“哐珰”漫悠悠地行驶在陇海至兰新铁路线上一路向西，驶过兰州爬上海拔高度3000多米的乌鞘岭后，穿行河西走廊离军营越来越近了。

武威市曾古称凉州，在汉武帝狩二年，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带领约1万多轻骑出发，骁勇善战，消灭匈奴休屠、浑邪二王后，设置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随后为了彰显军威，将凉州改成了武威郡。昨来到这里，正好是初冬季节，南边的祁连山巍峨雄奇、白雪皑皑，高陡插云天，连绵起伏。后来篇稽群籍得知，匈奴语“天”为“祁连”，故祁连山为天山的意思。它的西北方向，是浩瀚无垠的腾格里沙漠，远远眺望，新月形沙丘，似波浪一样，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波波相连，浪浪相衔。但有的望上去又像是复合型纵向沙波纹，还有的像是蜂窝状沙纹、垄状沙波纹、梯田状沙纹等类型，但不管你从不角度欣赏，会有一种不同的艺术美感。不仅如此，沙漠边缘的荒漠上，你还会看到星星点点耐干旱的红柳、盐生草、沙拐枣和一簇簇的梭梭。除此之外，它的东边和西边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凉、孤寂戈壁滩，在蒙语和满语中，“戈壁”是“茫茫一片”的意思，后来“戈壁”就成了地貌景观的专业名词。但戈壁也分为“黑戈壁”（砾石表面含有铁和锰元素是黑色）“红戈壁”（砾石含铁元素是红色）“白戈壁”（砾石胀缩破碎后，露出的石英石是白色的）。但这里的戈壁滩既不黑白，也不红，而是铺着大小不一、没有棱角都是一些光溜溜的卵石。噢，我明白了，原来这里的自然风光有可能是风吹出来的，使人有一种“边塞风光别样美，隐秘壮阔若人醉”的感觉。其实，这里的风光美，主要指的是“眼中景”，这些的奇特地理地貌，正是亿万年地质构造更迭演变的结果。据地质专家介绍，河西走廊位于青藏高原与内蒙古高原之间，它夹峙在祁连山、阿尔金山与北山（马鬃山、合黎山、龙首山）山脉之间，东起乌鞘岭，西至甘新交界的星星峡，呈东西走向展布，长约1000公里、宽约10～100公里的狭长地带。尤其在中新生代（2300万年）以来，受南部青藏高原板块体的挤压作用，北祁连山体继续抬升，河西走廊下陷形成了内陆盆地。在加上内外营力长期共同的作用下，地表形态复杂，呈现出冰川雪山、森林草原、沙漠戈壁、丹霞彩丘等多姿多彩的地貌景观，它们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幅视觉冲击力的美丽图画。从地形图上看，武威位于河西走廊的东端，被称为““东大门”“通一线于广漠，控五群之咽喉”。而武威的东大门又是古浪县的古浪峡，它南接乌鞘岭，北连泗水和黄羊，势如蜂腰，两面峭壁千仞，在狭窄处形成了一条险关隘道，因此在历史上有“秦关”“雁塞”之称，被誉为中国西部的“金关银锁”。

三

武威，它是历史舞台上的特殊字幕，汉代只所以把它由“凉州”改写过来，目的就是让我们后来人永远记住它。1969年10月，在武威城北门1公里的雷台下，发掘出了一座东汉晚期大型砖室墓，其中有铸造精致的武装车马出行行列。驾车马个个膘肥体壮、威风凛凛。骑马骏健生动，筋骨强健，四足如柱，昂首屹立。真是“车辚辚、马萧萧”，骏马似风飙，鸣鞭赴杀场啊！同时出土的还有一尊“马踏飞燕”，它一足踏着飞鸟，三足踏腾空，长尾高翘，昂着嘶鸣，电掣风驰，飞奔向前。这使我到联想到，陕西省茂陵博物馆霍去病墓前，有一个“马踏匈奴”石雕像，石马与真马大小相近，肌骨硬突，马尾拖地。马腹下有匈奴仰卧，面目狰狞，头对马嘴，须长耳大，手持长弓，欲起不能，垂死挣扎。“马踏飞燕”“马踏匈奴”，实际上形象记录和高度概括了霍去病一生，“匈奴为灭，无以家为也”，凌云壮志保家卫国的人生崇高理想。

穿越时空，我们仿佛又来到2100多年前的武威，这里不仅有大漠、狼烟和古战场遗址，更有李白、岑参、王昌龄、陈子昂、李益等一大批文人墨客，它们满怀一腔热血、豪情壮志的热情，来到这里，留下了经久不绝、传诵千年、脍炙人口的边塞诗，激励鞭策着一批又批戌边守疆有血性的青年战士，为国捐躯、建功立建。这里不仿先借用岑参当年留下的一篇名作：

《河西春暮忆秦中》

渭北春已老，河西人未归。

边城细草出，客馆梨花飞。

别后乡梦数，昨来家信稀。

凉州三月半，犹未脱寒衣。

还有一首《武威送刘判官赴碛西行军》：

火山五月行人少，

看君马去痴如鸟。

都护行营太白西，

角声一动胡天晓。

王维在凉州任职期间，也有多诗留世，如《凉州赛神》：

凉州城外少行人，

百尺烽头望虏尘。

健儿击鼓吹羌笛，

共赛城东越骑神。

还有边塞诗人李益的《边思》：

腰悬锦带佩吴钩，

走马曾防玉寒秋。

莫笑关西将家子，

只将诗思入凉州。

再有卢伦的《和张仆射塞下曲六首》其三，这首诗虽然不是在凉州写的，但更能反映边关将士们英勇无畏的精神。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些脍炙人口的诗，犹如连环画、幻灯片一般，既有奇景、奇事、奇人，又有画面感、动漫感，穿越千年岁月，冷兵器时代那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画面又在我的眼前出现，那阵前的厮杀声又从遥远的时空再现耳边。

四

我入伍后的所在地是武威新城大院。这个新城形似婴城固守，亦称满城，公元1737年（清乾隆二年）修筑，城墙边长约1060米，高约10米，基宽约4.6米。墙侧砖包，东西南北四门，城楼4座，瓮城楼4座，角楼4座，箭楼8座，为大清王朝驻凉州八旗军兵营。后来墙体的砖块被剥掉后，发现裸露的墙体完全是由一块一块、一层一层土焙夯垫起来的，运远看去，厚重肃穆。有资料证实，解放前甘肃省军阀马步青的部队也曾在这里驻扎过，1937年西路军西征失败后，这里曾关押了许多红军战土，包括一些红军女战士，他们惨遭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却至死不屈，仍然拖着瘦弱病残的身体，在院子中央道路两旁栽下了两排长长的杨树，后来人们为了缅怀他们，就给这些杨树起名叫“红军杨”，当你把“红军杨”树枝用手掰开后，断面就会出现五角星。开始我还有点不信，后来我在同行同排的杨树上反复掰了几枝，果然名不虚传，都会有红五星出现。这些生生不灭的红五星犹似英魂一样，永远昭示我们后人。

随后，部队开展新兵入伍教育，把我们所有新兵组织到“邱少云纪念馆参观”，当时纪念馆非常简易，是由两层楼房改造的，排队进入后看到：纪念馆陈列着邱少云生前的一块棉衣碎片。残片巴掌大小，整体为黄褐色，正面镶着两粒黑色纽扣，中间絮着一层棉花，四周呈现被火烧过的焦黑色。纪念馆解说员介绍，邱少云牺牲后，身上的军衣和胶鞋几乎全部烧光，只留下了胸前这一小块棉衣残片。　　

时针拨回到1952年10月，邱少云所在部队担负攻击金化以西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前哨阵地391高地。在这次战斗中，邱少云的任务是发起冲锋后破坏敌人的铁丝网，他潜伏的位置距离敌人阵地只有60多米。随后敌人的燃烧弹将邱少云全身燃着，为了不暴露目标，为了整体，为了胜利，为了中朝人民和全人类的解放，他凭着坚强的革命意志，纹丝不动，光荣地献出了自己的年轻生命。

后来，我从师史中得知，我们这支邱少云生前所的部队，创建于1940年6月，是一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铁军，私底下，战士们给自己的部队起了不雅的绰号叫“二球”部队，“二杆子”部队。在湖北驻扎时，我们自称“苕子”，在河南驻扎时，我们自称“犟筋”，来到甘肃驻扎，我们又自称是“钻劲”。在战场上倒也要向前倒，不能向后倒；死也要也要面朝前不能朝后。因此我们这支部队曾在历史上也有不少光荣的称号，如“铁锤子连”、“金钢钻连”、“老虎营”、“攻坚英雄团”等等。尤其在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中，敌人的飞机狂轰滥炸，把山头整体削平了2米后，志愿军战士只能驻守在阴暗潮湿的坑道里，在断粮、断水的情况下，在阵地上坚守了整整43天，叫响了：“人在阵地在”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的口号。涌现出了特级英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 黄继光(第45师第135团第2营营部通信员);一级英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孙占元(第45师第135团第7连排长)、邱少云(第29师第87团第9连战土)、胡修道(第31师第91团第5连战土);二级战斗英雄王彦林、侬廷秋、薛志高、王合良、林炳远等许许多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人物。从那一天起，上甘岭这个名字和它的战斗精神一起，永远镌刻在人民军队的军史上，影响并鼓舞一代又一代中国军人。

1956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上甘岭》，就是以我们这支部队在上甘岭战役中的英雄事迹为题材的。电影中15军45师长的原形人物叫崔建功(1915—2004)河北人;师政委的原形人物叫聂济峰（1914——1992）河北晋县人，1964年为少将军衔。他可1992年2月1日因病逝世，终年78岁。去世前他亲自口述，李韧、聂昭华记录整理出版了《夜话：上甘岭》和《上甘岭：攻不破的东方壁垒》。

饮冰十年，血仍未冷。在邱少云精神的教育影响的下，该部队先后涌现出邱少云式的战士赵继忠、李万坤、全军“优秀政治教员”、兰州军区“模范指导员”聂教材和“文明带兵的班长”冶建军等一大批英模人物。后来，我离开这支老部队，调到原兰州军区《基层政工杂志》担任编辑后，特开了一个“少云精神鼓舞我前进”的征文活动，收到了基层干部战土的大量来信和来稿，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好评。

时光荏苒，40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你，我的心情依然激荡。那年那月，我利用休假时间，又回到了当年的老营房，邱少云纪念馆前花岗岩大理石上镌刻的“纪律重于生命”六个大字仍然遒劲有力、熠熠生辉。忽然“一、二、三、四”整齐的口号声嗷嗷叫，闻声而去，看到火热的训练场上，一排排战士们正在爬打摸滚、操枪弄炮，歌声、哨声、军号声、喊杀声，依然铿锵，充满着激情和力量。我由衷地感叹到：“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