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三)

天翔(吉安)

在一干相亲队伍里，要数姐夫最得意了，因为是介绍人，又是芹芹姑亲，坐席时，给他安了个二席，头席让舅公坐了，按习俗，舅公坐第一，天上雷公，地下舅公，舅公在论资排辈上，应该排第一，其次再是姑表亲。乡下的习俗就是这样讲究。尽管眼下的舅公还是个毛孩，他兀自呆呆地坐着，享受着众人对他的恭维。

酒过三巡，姐夫兴致大发，男方父亲不停的为他斟酒，让他倍感荣幸，要晓得，论官，他比他大，这会儿结成亲戚，好事一桩，也许以后有好多事，都要依赖于这个亲戚哩！这样想来，姐夫这酒也就越喝越来劲了。

再说芹芹，刚一见了男方的面，心里便打起了小鼓，男方少说也有三十岁，长了一脸的小颗粒，俗称青春疙瘩豆，一双小眼，色迷迷的冒着光，就象要生吞了人一样，更不堪的是，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看着就别扭，芹芹禁不得全身打起了寒颤，心想，这男人，能嫁他么？

不知为甚么？芹芹这时侯突然想到了羽儿，那副清秀的眉白晰的脸，他和他那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哩！

是晚，大家伙喝了个尽兴，醉熏熏的一个个打道回府了，姐夫则喝醉了，亲戚把他留了下来困觉。

隔一日，得知芹芹不同意这门亲事，姐夫有些抓耳了，他想，这恐怕是芹芹还小不谙世事！那男方除了腿有些跛外，年龄和长相算是问题么？他本人就比老婆大十岁，过得不是照样好么？至于长相，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深知，女人要嫁，就得嫁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要是成天守着个空灶无米的家，岂不是喝西北风作死。这个道理，细伢俚不懂，难道大人也不懂。这样想来，姐夫觉得有必要跟芹芹一家摆个清楚。

姐夫这媒也算是做到家了。芹芹姆妈很快赞同了姐夫的说道，乡下本来就穷，面朝黄土背朝天，到死也看不到钱，天老爷可怜见，一天能有个饱饭吃就念阿弥陀佛了。

尽管芹芹有十二万分不愿意，但亲事照常定，说好，明年的今天便是芹芹的出嫁日。

中秋节到了，羽儿总算玩到了这一天，因为姐夫心情好，媒做成了，而且前二天，他也调入了县商业局任科长，一句话，升官了，在这荣升的过程中，他知道，那亲戚帮了他的忙，为了感谢姐夫这个大媒人，亲戚圆了他升官的梦。看得出，姐夫心情好极了，笑着对羽儿说，就在姐夫家玩吧！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中秋节这一天，姐夫还特地买来了沙田柚，羽儿没吃过沙田柚，只听人说沙田柚很甜，很好吃。而且，姐夫还用本地的柚子皮壳做了二盏灯笼，灯笼上刻了四个字，中秋快乐！姐夫的字刻得标致，那是正是正来方是方，提在手上，柚子内的烛光一照，四个字显得熠熠生辉！

这年的中秋，气候分外沁凉，大约晚间八点左右，一轮圆月慢慢从东山顶爬了出来，一时间，银辉四泄，乡野玲珑。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寒寒的清辉里。

赏月了，姐在院子里摆了张小圆桌，桌上放了月饼，花生，瓜子，柚子，另外一盘凉绊糖醋藕，一盘糖醋生姜，满满一桌！羽儿算是大开了眼界，领略了一次丰富的节日美食。

芹芹来了，她带着弟弟妹妹来邀羽儿一块去烧宝塔。羽儿正寻思着乡下有冇有烧宝塔哩！这会儿见芹芹来邀，正中下怀！他对姐说，我带表弟去玩了。姐说，去吧！去吧，当心别让火烧着！自从那一晚羽儿在芹芹家住了一宿后，姐就在自家铺了张临时床，姐说，自家的客是不好天天去打扰别人的。

村庄里这时候月光如银，羽儿说，“我们去那里烧宝塔哩！“

表弟说：“村口樟树下！"

“不行得！"芹芹说：“樟树边不能生火哩！去晒谷场吧！"

这时候，又一些细伢俚走往晒谷场来，羽儿突然显得象老大一样，听我说：我们分二拔人，捡砖的捡砖，砌塔砌塔，不要一窝哄耽误做事。芹芹首先赞成，并主动担任检砖这一队，羽儿自然是砌塔的一队了，不大工夫，一座由残砖碎瓦片砌成的土宝塔砌成了。接下来开始点火了，羽儿自告奋勇，“我来吧！“

乡下的茅草干燥好烧，不一会儿，那火就着了，火光喷出一条红龙，透过瓦片的缝隙直往外窜。细伢俚于是一阵欢呼雀跃起来。这是节日的焰火呀！

月儿升高了，那似水如银般的清辉一泻人间。此时的芹芹，沉浸于伙伴们的一阵玩耍中，毕竟花季年少，蓓蕾初开，心智尚在一片朦胧里，她来邀羽儿一块烧宝塔。只一个目的。她喜欢他，想多和他呆在一起。尽管已经知道，这是她一厢情愿，而羽儿也根本不知晓，但她就是要这样做。这会儿，宝塔里那红红的火把瓦片也烤红了，一阵噼噼啪啪的瓦片爆裂声由宝塔里传出，细伢俚怕火星爆着自己，一个个开始后退。羽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觉得这些乡下细伢俚胆子也大小了，要是在街上，伙伴们会一窝哄地往宝塔里扔柴火。芹芹看着发急，对羽儿叫，“退后呀，羽儿！当心火星烧着哟！！"

“冇事！“羽儿头也不抬，兀自一个人往宝塔里扔柴。

火光照亮了整个晒谷场，照亮了一干围看着烧宝塔的细伢俚。

　　(插图来自美友，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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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