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故事(13)知青的饺子，包进了一年的期盼

水昜

　　知青年代，我们是“一年到头吃饺子”，听着挺滋润吧？其实此话正解是“一年到头才能吃上饺子”。

“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如饺子”，当过知青的人对此话肯定特有感觉。那时，每当下工后精疲力尽地终于躺在大炕上时，真是难得的舒服时光。而饺子，更是那年月难得吃到的美味佳肴。

我们那时热烈期盼春节的到来，并不是有什么注重传统的观念，而是因为在春节那几天宝贵的假期里，不仅能舒舒服服地躺着，更可以吃上难得一见的饺子。

北大荒冬季漫长，每天白菜土豆、土豆白菜，一到春天菜窖里连这些都存货不多时，就只能隔三差五地喝那有盐味没油水的汤。因此，可想而知我们对每年一次吃饺子的期盼之情有多么的强烈。

我们与饺子如牛郎织女般每年见一面，平常吃不上只能长相思。直到把饺子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都快忘光了时，才能在春节终于吃上久违的饺子。

为了置办春节的饺子宴，炊事班很辛苦，杀猪、剁馅、和面，备好百多号人的饺子馅和面，以便除夕时分发给各班。各间宿舍的人们也都群情激昂，做着各种包饺子的准备工作。这种期盼之情，没经历过知青岁月的人们是无法理解和相信的。

　　其实每年一次和饺子的喜相逢，“吃”已不是重头戏，最热闹的是“包”和“煮”。从炊事班领来面和馅，怎么鼓捣出能吃的成品，就看每间宿舍的神通了。

宿舍里没有包饺子的设备，一切因陋就简。首先，领面和馅的盆就是各种出处，真不敢保证都是洗脸的；没有案板，直接在桌子上擀皮；只有从老职工家借来的擀面棍才是唯一正经的厨房用具。

家伙什齐了，便开始了包饺子技艺大比拼，各路人马各显其能。北方知青豪放地挤出的饺子，仿佛顶门立户的当家人一样，敦实饱满个挨个；而南方知青精致地捏出的饺子，好似小家碧玉，端庄秀丽比肩而坐。

饺子馅里除了有冬天的当家菜大白菜以外，还有最馋人的猪肉，那是一年里难得见到的荤腥。回民的饺子馅虽没有肉，但里面加了满满一脸盆的炒鸡蛋，油汪汪且黄白绿相间。素馅也另有一番勾人馋虫的吸引力，以致许多汉民在“鱼”与“熊掌”之间，选择暂时充当一次“假”回民。但也有真回民毅然选择进入汉民队伍，而且胃口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汉民。饺子，使回汉民族大团结更进一步。

有时我们还会在某个饺子里包进一枚钢镚，但并没有什么发财的寓意，只是单纯好玩而已。可能因为那时大家都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穷，人人都一样，所以也就没什么特别强烈的发财愿望。

　　女生们比较会过日子，领的原材料有富裕，便将多余的饺子冷冻，以便细水长流地多吃几顿。

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冷冻饺子是太方便了，只要端出屋外便犹如放进了天然大冰箱。但麻烦的是为了防止饺子在冷冻过程中被动物们叼走，必须有人为饺子站岗。那可真是件苦差事，尽管棉衣棉帽棉鞋全副武装，但用不了多一会儿，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冷，就能使人比饺子还“硬朗”。

上海女知青老平被派去站岗，不一会儿便浑身披霜挂银。尽忠职守的老平一边守着饺子，一边跺着脚，嘴里还用上海话叽里咕噜地嘀咕着：”冷煞特勒，冷煞特勒！”好在陆续端出的饺子几乎都是以“速冻”模式很快便硬邦邦，站岗任务不用持续太久便圆满完成。

　　一番忙碌之后，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饺子排排坐，被陆续端到炊事班去下锅。女生们的成果很拿得出手，饺子个个有模有样，而男生们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据炊事班说，他们包的饺子有的还算正常，有的却硕大无比，居然比包子个头还大。成品制造的速度自然是快得没的说，但能不能煮熟、好吃不好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煮熟的饺子一盆盆端回宿舍，白白胖胖热气腾腾。一年的期盼终于实现，犹如牛郎织女的欢乐相见。用勺子从大盆里往自己的搪瓷碗里捞饺子，蘸上醋再塞进嘴里，真是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刻。男生宿舍里更是早已热热闹闹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了。

饺子盛宴一直延续到每个人的肚子都再也塞不下一个饺子时，才宣告结束。待吃完饺子再舒舒服服地躺下，抚摸着鼓涨涨的胃部时，大家禁不住又开始念叨那句名言“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如饺子”。

只可惜，这样的幸福时光在知青年代太稀少太短暂，以致也太宝贵太难忘。

　　春节过去了，饺子吃完了，一年一度的饺子盛会结束了，肠胃兴奋的激情也已渐行渐远。又开始吃没有荤腥的白菜熬土豆的知青们，只能继续眼巴巴地期盼着下一个春节和饺子们的再相会。

　　文中照片部分为网络图片，在此一併感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