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父母之命天与地 媒妁之言错中对

图兰多

　　民国时期，开始有了自主婚姻新思想，但是绝大多数婚姻仍然是遵从父母包办。凡事都有利弊，先结婚后恋爱包办方式，配好了的有胡适，配孬的有徐志摩。新思想自主婚姻的有钱钟书和杨绛，他俩是校园恋，同窗升格到同林鸟。

说起我的“父母爰情”，堪称是包办婚姻的佳话。其时，外公住在无锡城里有个女儿在上海晓明女中读书，名叫张志芳。爷爷住在无锡乡下有个儿子在上海光华医学院读书，名叫荣宝琦。

牵线媒人把女方情况和爷爷一说，条件是明摆着的，城市姑娘有文化，掌上明珠独生女。行!爷爷马上答应，他又不傻。

做媒的基本功是夸大，若男方家境薄，她是绝对不会说“待富人群”这句话的。媒人只说荣家怎么怎么富，公子怎么怎么好，都是广义说辞。外公一听也说，行！无锡城荣家口碑好，深造读书有前途。这要说不行，外公不就傻了。

双方父母都同意，那就是父母之命天作之合，荣张成婚顺理成章。

　　谁都知道纸包不住火，媒人可不这么想。媒介心理学告诉她们只要捏着开关，人的面皮，就有把握玩火。父母爱情还真上了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折子戏。

妈妈回忆嫁到荣家时的情景，她说：爷爷抽大烟，啥事不干；奶奶挺着个大肚子，快生了；六个小朋友一大帮围着她叫”大嫂嫂，大嫂嫂”。

乡下的房子已经破得不像样了，用无锡话说，破纸落索。意思是墙上糊纸梁上挂网，当然是蜘蛛网，破破烂烂的样子。

不过，奶奶对她特别好，我爸爸对她也好，还有那帮小朋友对她也挺尊敬。那时无锡的民风就是淳朴，容易包容，容易接受。硬件不好软件可以帮衬。

妈妈笑着说，看他家那样子就知道”此荣非那荣”了，至于那“一号公子”就是媒人的噱头不靠谱的谎话。不过，这是缘分。她继续说，旧社会都这样，父母让嫁就嫁了。

八十年代，我调到无锡。在夏家边遇到当初满嘴跑火车的媒人女儿阿囡。我都四十几了，她还在刻舟求剑说着当年我妈的婚事，又提起嫁一号公子荣毅仁的事。我真佩服做媒人家，谎话怎么可以大言不惭当本领来讲。这职业病也真夠严重会遗传的。

旧社会，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故事多得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來自中国文化中的一个善字。善男信女拜过天地，再大的委曲也要接受。从此人生就步入正轨，从贤伉俪翻着日历一起走到白头。插图/我的父母

　　不过，1942年抗战还没胜利，荣家有间破纸落索的房子已是很好的了。

1937年。震惊中外的八.一三淞沪事变发生，上海沦陷。日军长驱直入大肆蹂躏我华东地区。所到之处烧杀掠抢狂轰滥炸无恶不作。江南水乡河道里滿咂咂的都是逃难的船。

“这一船人就交给你了，保住性命，千万当心！”荣德生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地关照我爷爷。荣家也加入了逃难的行列。

我爷爷荣文渊当年31岁。按岁数，荣德生年长20几，按辈分，我爷爷是他的小叔子。

逃难船走运河到江阴进长江，往重庆方向溯江而上。船前江水滔滔奔流而下，船后鬼子急急赶來追杀。多亏江阴要塞守军以一营兵力与日军拼死抵抗，千万难民才赢得时间得以逃脱到了武汉，此时鬼子也已追到。隨即爆发了武汉大会战。

按照荣德生的计划，工厂设备先行一步搬迁至重庆、宝鸡两地。技管人员和家眷随后跟上。鉴于局面，荣家人不得不走陆路南下香港。好在当年我爷爷奶奶都在壮年，我父亲虽然只有14岁，却时势造英雄少年老成，懂得把弟弟妹妹照顾。中华民族苦难深重，但是每一个家庭都遵循父严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法则，中华民族就是一个团结的民族。

武汉抗日会战出现了一批陈怀民式的英雄人物。荣家人中也长出一颗红色的种子，下了船就投身抗日加入了共产党。解放后，在苏州吴县当了县委书记。插图/笔者3岁摄于1948年

　　话说爷爷带着一帮男女老少逃到香港，靠荣德生接济，众人无所事事过着坐吃山空的日子。此时，爷爷还染上了鸦片恶习。迫于无奈，1940年，爷爷带着自家七人回到无锡种地。

妈妈到荣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爷爷戒大烟。她亲自去新闸路菜场买牛蹄筋笃烂了给爷爷吃。一直吃到他有了力气，能干活为止。不过爷爷的烟瘾很大，一天要抽两包前门牌香烟。1944年，爷爷回到无锡申新三厂复工。1948年，爷爷已有积累，在无锡老屋旁建了新宅。 妈妈做的第二件事是劝说爸爸退学去工作。全家几乎无收入来源，怎么养活父母弟妹这一大家子人。爸爸在企业家荣一心和银行家丁厚卿那里各谋得一份工，常言绍兴师爷无锡账房，打算盘只需勇气都能胜任。隨后的日子，两位老三届，两位新三届就要降说，我们也要来给他添負担了。我们得感谢父母，爸爸妈妈您们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插图/相濡以沫

《沉鱼落雁》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