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集邮

瞬间风过

一.<br> 很小的时候,见宁波阿娘来信,信封上贴着漂亮的邮票,邮票旁边郑重地写着“邮票请寄回”。原来是跟宁波阿娘住在一起的小表姐在集邮。从此,我就被这小巧的纸片吸引了。<br> 懊恼的是,家里很少有通信往来,偶尔有封信,贴的也是普通邮票,不好看。但左邻右舍总有信件呀,信封上时而会有好邮票的呀!于是常常从邮递员手里拿过信件,屁颠颠地呈送给信件主人,嘴里“外婆”、“爷叔”、“阿姐”喊着,央求其将信封上的邮票赠我。我生性腼腆,对邮票的喜爱逼得我展开邻里外交。隔壁姐姐嫁了个香港水手,她每次接信,我都有收获,不仅有香港邮票,还有新加坡的、马来亚、印尼、缅甸的。所以,我和她一样盼着她丈夫的海外来鸿。<br> 住在后弄堂的小学同学唐震华也喜欢邮票,也苦于无人通信。于是我与他约定互相写信。信封自制,邮票手绘,晚上把信送到对方门牌的公用邮件架栏,以此大过邮瘾。<br> 离我家不远的南京东路上就有集邮总公司门市部,大厅里陈列了琳琅满目的邮票可供售卖。我经常去扒着橱窗看,羡慕买邮票的顾客。那时的小孩口袋里是没什么钱的,一般家庭经济拮据,也不会花钱给买邮票(哪像现在,小孩若要集邮,就是买买买。没了念想,没了等待,没了寻觅,怎会入迷?)。在福建中路老大房对面有家小邮社,我倒是花过几分钱买过信销票。我还陪人去四川路桥堍的香港路交换邮票,饱饱眼福。作为特例,父亲曾给我买过纪104和纪109两套邮票,这宝贵礼物我一直珍藏至今。<br> 我小学四年级时,文革了。集邮公司关了门,红色的邮票倒到处用。我有个复旦新闻系毕业的表婶,分配在文汇报信访部工作。她热心地从众多来信中替我收集了不少文革票。记得我把剪片在水里浸了满满一脸盆,有些邮票还弄坏了,真是可惜!<br> 中学班里的徐宗浩同学集邮比我集得好。他给过我几枚印有CCCP的苏联邮票,还教我怎样自己做邮册。当年做的邮册居然还在使用,而徐同学却一直联系不上。不知他现在仍集邮不?<br> 二.<br> 离家后,无论是在农村插队还是在大学读书,我写信是很勤的。按理说,这大大有助于我收集邮票,但我在农村期间却中断了集邮。一方面由于生计窘迫,少了闲情逸致;另一方面,由于在农村信件的丢失是大概率事件,贴有纪念邮票的信风险更大,还是低调一点为好。<br> 到了大学,环境就良好了。同学中亦有同道,还成立了集邮组织。邮友汤建新同学让我明白了集邮和攒邮票的区别,我开始了解封、片、戳、目录等集邮知识。汤同学是当地仅有的几个订阅复刊后《集邮》杂志的人,有一校外邮友以此线索找了他交流,那天我也在场。该邮友说,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凡是新出的中国邮票都买两套,一套自己玩,一套留给刚出生的儿子。问为何要留给儿子,他嘿嘿道:等儿子结婚时可以拿它换钱办事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集邮亦是投资。很惊讶,也不怎么相信。那是在1981年。<br> 那时,大一点的邮局会出售一些成套的JT票。自己的做法是:买一些不带高面值的套票,一半用于寄信回家,一半交给家人,仅用于寄信给我。这样,既实用了邮资,又得到了收藏。再者,当时的我总认为信销票才好,未经使用的票品倒有欠缺。新票买来,寄信用了,将有戳的旧票收拾妥当放入邮册了,这才心安理得,心满意足。<br> 我在大学主修英语,第二外语学日语,自己还学了法语。为了练习外语和了解国外文化,我找了英国、日本和法国的笔友通信,顺便也可收集一点当时少见多怪的外国邮票。我有一套英国为查尔斯王子与戴安娜王妃大婚出的纪念邮票,就是英国笔友Jayne寄给我的。<div><br></div><div> 三.<br> 我的集邮水平不高。就算是个邮迷,其痴迷程度也是很低的。记得83年间在合肥长江路邮局见有梅兰芳的邮票及小型张出售,33元一套。我蹰踟良久,甚至老婆在一旁力促,最终还是没去买下。多年来我常常笑谈此件憾事,却并不后悔。那时我月工资才五十几元,有家庭又将有孩子,你叫我一个男人拿大半工资去买玩儿的东西,好意思吗?<br></div> 1997年,某朋友将我的姓名地址弄上了捷克的一个邮刊,结果一下收到了几十封来信要与我交换邮品。大部分是捷克朋友,也有美国人、新西兰人和俄罗斯人。那时寄国外的平信邮资是540分,我囊中羞涩,不能一一回复,只得选择其中几个邮友交往。我与一位80多岁的老人一直保持联系,他去世后,其女儿来信感谢我在老人的最后岁月给了他很大快乐。<br> 多年来我养成一个出外自带邮票信封的习惯,时不时撂个贴了票的信封到邮局或邮筒。出去旅游,先找好与景点有关的封片邮票,准备就绪;一到地方就打听、寻找邮筒或邮政所点,有时只好请导游或宾馆服务员帮忙投寄。我偏好自助游,方便邮事也是原因之一。游毕到家,检查邮件,察看邮戳,品味游兴之余韵。偶有邮件久候不至,恨恨不已,甚至有再度前去之意。我最敝帚自珍的是,亲手寄自黑龙江北极村、西藏珠峰大本营和新疆喀什的邮件。<br> 我的一些朋友、同事、学生甚至单位领导知道我有此雅病,有时到外地、外国旅游,也会寄枚明信片给我。真是友情满满!<br> 集邮为什么比其他收藏有滋味?也许因为它在更大程度上可折射亲情友情,可跨越时间空间。<br> 以前我喜欢在新邮发行首日盖戳实寄。因住在郊区,又天天上班,届时无法自己办到, 就有请家住市区的父母大人代劳。为符合平信实寄邮资,信要寄到外地岳父家。那里不兴盖落地戳,于是每次又劳老丈人去邮局补戳。我十分不过意,老人的境界却由开始的积极上升到后来的主动。现在,家父岳父均已过世,但那些首日封,似是温暖的手泽。<br> 有机会到国外的话,我就会把集邮的兴趣带去发扬光大。在加拿大老师家作客,老师知道我有集邮癖好,就特意约了个抱着一摞邮册的朋友与我切磋。他送了我一些加拿大邮票,我幸好也带了些,回赠了。我在当地拜访过邮商,在邮局买过邮票、邮资片。邮局出售的邮品,除面值以外,还要加收一点税。所以后来发现,在欧美当地买的邮品,有时竟比在我国国内卖得贵。不过,邮局对集邮者服务很上心,我在那儿留了个通讯地址,从那时到现在,人家一直给我邮寄图文精美的新邮发行小册子。最感动的是,有一加拿大老人得知我喜欢收集有关马的邮票,专门叫她女儿开车带我到马场看马。<br> 2003年在英国进修期间,去了著名的旅游胜地巴斯,那里有个著名的邮政博物馆。世界上第一枚邮票黑便士就是在巴斯发行启用的。 我还曾到伦敦、爱丁堡的几家邮社买过东西。其中最著名的是位于伦敦Covern Garden的吉本斯邮票公司。公司门面不大,顾客不多,邮品不少,留给我印象不佳。那里的邮品一般都按其最新目录价出售,但凡单价低于一英镑的一律按一英镑结算,且不与其他邮票的单价累计。当时一英镑差不多等于人民币14元,我的工资又不高。穷人嘛,有怨言。 学校所在小镇的一家古董店里有许多邮寄过的明信片,我下午课后常去光顾,直到把数以千计的所有明信片翻个遍。没见什么中意的,只买了几枚向店主致敬。然而,在类似狄更斯所描写的老古玩店里翻箱倒柜找邮品的壮举令我十分享受。我还在镇上图书馆用极低价买到两册前几年的吉本斯目录,沉甸甸地把它们搬到中国上海。<br><br> 四.<br> 集邮的最佳过程应该是开放的、互动的。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大多走的是独行独乐的路线。我工作单位变动较多,工作日且不说,周末多半也抽身不得。何况除了集邮,我还有其他兴趣爱好。再加上家住浦东,以前交通很不方便。所以,跟集邮同道交流极少,更没有机会向前辈师长学习请教。曾有过一两次到虹口区第二工人文化宫参加民间集邮组织活动,曾拿了个粗糙的一框邮集参加过基层单位的邮展,那年傅先生在昆山路办过一家小邮社,我常路过,聊过几句——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邮市也少逛,前不久去了静工邮市,连门都认不出了。<br> 不过,我自学还是认真的。我长期订阅《集邮》、《集邮博览》和《中国集邮报》、《集邮报》。上网后,常进集邮论坛看邮文。每逢有大的邮展,必去欣赏观摩。<br> 九几年时,跟一个年已八旬的老董有过一段交往。他和我一样收集有关马的邮票,还编了一部邮集参过展。我俩特地约了个时间到他一个亲戚开的饭店坐下,细细观谈他的作品。我开始认真进行专题集邮,不能不说是受了老董的影响。老董不讳言他的身后事,说要将其邮集传之喜欢集邮的侄儿。那时我还算年轻,闻之唏嘘,现在念及,就更唏嘘了。<br> 终于忙到了退休,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大部分的时间了,于是,集邮在我生活中的比重大大增加了。首先是慢慢整理多年来积累下的姓“邮”的宝贝和垃圾,使自己交织在惊喜和懊恼之中。然后,找到久仰大名的专题集邮研究会忝列其中。找到了组织,有了氛围、有了信息,更有了指导和交流。<br> 现在不仅有电脑,而且还有智能手机,有网有群,有拍卖有快递,给集邮提供了太多便利。我较喜欢在淘宝上买邮品,因为可以货比多家,还可以把一眼看中的东西先放在购物车上吊自己的胃口,或者吃个后悔药。eBay只看不买,心疼的是运费。自然,退休金要比在职时的工资少不少,好在退休还不久,偶尔有机会发挥余热,多少有点补充。权当没有,去买邮品吧!<br> 我本来对编邮集兴趣不大,认为有高手佳作在前,自己去弄只是劳己伤财,甚至会坏了集邮的好心情。现在想法有点变了。我虽不可言年齿甚长,却也开始奔七。从孩提开始的集邮,也该小结小结啦!花些精力好歹去编个邮集,尽管上不了档次,也算是画个句号。所以,我要多学习多请教多实践,在集邮路上好好再走一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