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明月下的家

张予祺

　　岁月静好，愿你有一处小院，

搭个凉棚，清凉一夏。

或邀三五好友，月光下小酌，畅谈闲聊...

这样的场景，何尝不是久居高楼林立的城市人的梦想。可又有几人能抛开繁华便捷的城市，又有几人能实现梦想呢！那也是我幻想了无数次，又无从实现的梦。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这个梦，正慢慢地走进我的现实。是我太渴望的梦，连上天都要帮助我实现。那是我经常去工作的地方，也是我和先生，和朋友们喜欢一日游的乡下农村，达坂城东沟乡。

　　2018年的国庆节大假，我和先生一起驱车到达坂城东沟乡，约了朋友ZT一家人在原始次森林湿地公园旁的农家乐吃饭。ZT一家是东沟乡的人，吃过饭，ZT去单位办事，他爱人和孩子回家，我和先生看天色还早，就去旁边的湿地公园走走。

这是一片原始次森林，一条小河从森林蜿蜒而过，汇入到东边的白杨河。这片湿地，这片次森林，春夏冬我们走过至少十次以上，秋天还是第一次走进。春天，树木初吐新绿，有了生机；夏天，绿荫蔽日，小河流水潺潺，我们喜欢坐在树下纳凉打盹儿；冬天，流水在薄冰下哗啦哗啦冒着白雾，向东流去。抬头望，无叶的树干伸向蓝天。这个秋天，我们走进次森林，满目的繁华秋叶，秋日的暖阳抚照，流水在秋日私语。这个秋天，让我们流连忘返，感慨小诗几句:

中秋过后夜见凉

秋装衣裳沐佛光

一入丛林叶渐红

故地重游东沟乡

　　ZT办完事，来找我们。他说带我们去看他舅舅的新房子。离次森林公园不远处，在我们路过的县道旁边，有一大片规划整齐的新农村建房，红顶黄墙，很是醒目。县道的另一边，有一座山，形似日本的富士山，先生称做东沟乡的富士山。ZT说，他舅舅的房子正在装修，房子不是很大，100平米，院子却不小，房子院子共400平米。他的舅舅在院子里又加盖了两间房子，做为厨房和餐厅使用。看的我羡慕不已，我要有这样一座院子该有多好。可以在偌大的院子里种果树，种蔬菜，种花，和父母姐妹们小院烧烤，邀约闺蜜朋友们月下畅谈小酌。我的幻想又一次游离。ZT说有些人在出售这里的房子。是吗？我一喜，转念一想，离乌鲁木齐市有100公里，有点远啊！先生不语，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我让ZT帮我打听一下，如果有人卖房，价格合适，我考虑和他做乡民。

忙工作，忙家人，忙各种应酬，一个月没顾上农家小院的事情。ZT也当一句玩笑话，没有下文。闲下的那天，再一次打电话问ZT，他说有房子，再帮打听一下，都是一样的房子，看看谁的价钱低。当他告诉我那里房子的价钱，我说，我要，一定要。不管先生是否同意，我要定了那农家小院。按耐不住的激动，告诉了蓉，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说如果这样，她也想买一套这样的小院。女人就是不存心事，她又告诉了她的朋友洁，洁的反应比她还激烈。

经过ZT几天的不停打探，有了两套房源，前后院。自然是我和蓉先下手了。三个疯狂的女人一拍即合。先生开车，一路狂奔到东沟乡。一手转账，一手手续钥匙，直接拿下。兴奋中，要和原房主合影留念。又迫不及待，打开我们各自的房子。这是我的家了，从此我也有小院了！尽管现在还没有院墙。在ZT的帮助下，后来帮助洁也买了一套房子。三个女人自称是村妞，洁是大妞，我是二妞，蓉是三妞。我说，ZT，我们现在是老乡了！

　　11月份，已经进入冬季，垒院墙装修房子只能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空空的房间，门口也是空空。脑子里开始设计着房间的装修，院子里的布置。12月份，去达坂城工作时，又看看空空的房子，又用脚步丈量了院子的尺寸。

2019年春节，大年初三，我和先生带着妹妹和外甥，去东沟乡参观我的农家小院，初次见到对门的邻居冬梅母子俩，感受了农家烧土锅炉的温暖。再去次森林踏雪，让他们感受冬日暖阳下的原始次森林，踩着一块脚丫型的大石头，往白杨河扔石头，看着河水溅起的水花。妹妹说，真好，三面环山，到这里风都小了很多，一出门就可以看景，在家里也可以看到雄伟的天山。夜晚的星星，皎洁的月亮，在乡下的夜晚一定很亮。

　　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早早的交了垒院墙的钱，施工队鲁长说过完五一才开始动工。

五一假日，和先生来乡下了，带了野外装备，决定在这里住一夜。热情的冬梅邀请我们在她家吃了火锅。明天要去托克逊县摘桑梓，这里离托克逊县不到100公里，托克逊的桑梓熟了。虽然五月份了，可新疆的昼夜温差，夜里还有些冷。

　　第二天早上，带着冬梅的儿子乐乐，去托克逊县摘桑梓，乐乐眉眼间，和先生有几分相像，这让我们更加喜欢这个懂事的男孩。托克逊县，桑梓满街满城随处可见。气温比达坂城热很多。一山之隔，最热的时候，托克逊气温达到四十多度，到了达坂城，气温也只有三十多度。

　　先生和我都是爱干净的人，农村的家也要干净整洁。我怕平房的门容易刮进灰尘，于是让乌鲁木齐市专业门窗厂的尚师傅，在门口的台阶上，做了一个阳光房。这样可以挡住外面的灰尘，寒冷的季节可以保温，还阻挡了农村的大老鼠，又不会遮挡外面的阳光。阳光房不错，价格小贵。

　　五一过后，施工队开始施工了，心急的我，找队长，要求先给我把院子垒起来。队长不慌不忙说，都会垒的，快了。拖拖拉拉，六月份才垒好了我家院墙。趁大门未按装，找到本村开挖掘机的马师傅，挖掘机直接进院，挖地平地，拉土平土。拉出去石头，拉进来种植土，折腾了一周，有了雏形。

　　房子里，地面是铺好的，一天时间，水路改好了。木工活交给了亲戚，他们要到八月份才能过来。

这两个月怎能闲置，望着院子里地面还没有铺砖，又联系水泥砖，和施工队鲁队长协商帮我铺院子的地面。自己设计院子地面形状，哪里种植区，哪里休闲区，哪里停车区。沙子水泥打底，水泥砖铺面。差三、四平米砖不够了，绞尽脑汁设计出一片石子儿路，工人没有见过，我边查资料边教工人铺石子儿。所有的采买、人工，要最低的价格，又不能亏了不易的工人。烈日当空，站在日头下的那个女人是我。

　　房子院子四百平米，住惯了小户型的楼房，感觉偌大的院子空空。有些人家，在旁边又盖两间房子，做厨房，做餐厅，做客房，有些甚至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我盖房子做什么？三室两厅一厨一卫，足够用了，就算父母姐妹和孩子们都来了，三间卧室都做大炕床，也够用了，一家人挤到一起才热闹。可我们都是爱整洁的人，农用工具，柴火煤炭，杂七杂八的东西总不能堆放在院子里。规划出两间杂货间，让鲁队长的工程队一并做了。

　　下过几场雨，房顶有水干透的印记。社区的人来看过，说会修补的，可一直没有来。社区又能怎样修补呢，算了，信不过他们，还是我自己解决。又找了施工队鲁队长，加钱，把屋顶全部做防水，屋檐用彩钢防水，我就不信我做不到。和其他人家一致，红色的屋檐 。完工了，我家的屋檐尤其的靓。

　　忙于基础设施，顾不上土地的种植。7月，又让马师傅拉了一车农家肥，三户村妞平分。木工师傅还来不了，我又怎么舍得休息。只要有空，这个夏天我几乎就在乡下的家。女儿有时候陪我一起来，帮我捡地里的石头，平整土地。这一大堆的农家肥，又是女儿和我一锹一锹均匀地撒在地里。先生也被我拖着，频繁来往于乌鲁木齐和达坂城。一趟一趟，捡了妹妹以前住平房淘汰的锅盆，椅子，铁锹，木头砖块等破烂，捡了婆婆以前平房用过的大水缸和咸菜坛子，每次我们的爱车都是满满登登去达坂城。

　　小妹妹和妹夫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农家小院了？什么时候可以去烧烤了？我说随时可以。不等装修室内，先来一场烧烤派对。

　　小妹指着旁边的大山问:那是哪里？好玩吗？我只知道，本地的村民说那是黑山，黑色的大山。我们也想一探究竟，我想把达坂城所有的地方走遍。吃罢烤肉，顶着烈日，驱车前往。兜兜转转来到山前，灰黑色的大山中间嵌着一块红色的山体，山下的村庄以山色命名:红山嘴子村。乌鲁木齐市发往内地的火车，从红色的山体旁边穿过山洞。这一次，是站在了红山的面前。沿着山边继续前行，前面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旁边有几户人家。再往前行又是一个水塘，水面碧绿，水草倒影。远远望去，就是我们的新农村院落，还有东沟乡的富士山尽收眼底。从我们新村出发，绕道到黑山脚下，一个椭圆形，不走回头路，又回到我们新村。

　　大妹妹知道了说:你们偷吃，不叫我吗？那就再来，两个女人也可以烧烤。现在是自己的家，有自己的院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孩子们也来凑热闹了，农家小院的吸引力，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带着妹妹和孩子们再探黑山。

　　八月，终于轮到我家做木工活了。亲戚两口子怕我上当，帮我采购木工材料，我和大妹妹，一行四人，在建材市场整整跑了一天，才购置齐全，到达坂城已经晚上11点，等拉货的师傅到达已是凌晨1点多。没有装卸工，我们自己卸货，三个女人搬起比我们高的木板，颤颤巍巍，全然忘记自己是个女人。

黑夜中，仰望星空，繁星点点，蹲在墙角的那个姑娘你是哪个？

　　为了木工师傅省事，我们把门板上的薄膜提前扯掉，又是一天劳做。

　　亲戚干活，我跑的更勤。送菜送肉，怕他们没有吃的，那里买菜要去乡里，开车不到十分钟，更舍不得他们为买菜浪费时间和钱款。周末了，晚上就睡在打好的床炕上。孩子们来了，也挤在一起午休。

　　亲家的木工手艺没得说，实实在在，把多余的板材边角料，做出了好多个小板凳和一个长条几，一点点也不浪费。村里几个人来看过我家，都说我们三期住户的木工活，数我家的做工最好。

　　操心着装修，还要给地里浇水。我妈妈告诉我，新疆的土质碱性大，不种菜也要经常浇浇水，慢慢的碱土就会改善。每次去都要把地里的土浇透。朋友杨光照从北京给我带来的小玉米种子，也出芽了。这一天，小院来客人了，一个小犀牛，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硬壳的小爬虫叫什么，小时候我们都叫它犀牛，现在继续叫它犀牛吧！

　　木工退场，油漆工进入。量大理石尺寸，曲折迂回。后面的材料就没有人帮忙采购了。自己去石材区订石材，被内地老板欺骗，斗智斗勇。去木材厂建材市场购买所有粉刷材料，有一次装修经验的大妹妹陪同，两个女人在粉尘中穿梭，计算需要用量，甚至搬起20公斤重的塑袋。

粉刷匠马师傅帮我联系了他的老客户，买上价格公道的壁纸。哎！又是马师傅，挖掘机师傅姓马，拉货司机姓马，村里的马哥，都是姓马，达坂城区的居民多一半是回民，所以马姓占一半以上。

　　贴壁纸的人，技术尤为重要，达坂城的马师傅不敢自己贴纸，怕挑剔的我不满意，找了乌鲁木齐市的专业工人。早早地接上贴壁纸工人，一天贴完100平米的房间，送两位师傅回家时，已是凌晨1点，我回到家已经2点了。先生在铁路上工作，时间不自由，他上班的时候，只能是我自己开车跑来跑去。

　　100公里，这个夏天，我跑了多少次。披着朝霞，顶着星月，只为圆我的农家小院梦。

几个不眠不休的日子在做卫生，不是舍不得交给家政做，而是我要看这农村的家在我的手中一点点变成我心中的样子。

　　九月，女儿结婚，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陪女儿添置嫁妆，或者在农家小院。国庆大假，一天都舍不得休息。和先生一起购置齐全所有的家当，先生请的电工师傅把电线灯具改装完毕。打开客厅两个灯具，仿佛屋里被爱填满。

简单的装修，简单的家具，灰色是主色调。田野里，渠沟边，随手捻几枝草儿花儿，插在花瓶，是最美的搭配，即便是一束深秋的荒草，也展现出生命的不屈。

这是我心灵疲惫时，休息的地方。

　　室内，装修工作基本上完成，零零碎碎的小活还要我们自己完成。在小院里做饭，看清晨炊烟袅袅，用小妹淘汰的大铁锅蒸南瓜，顿羊肉汤，是不是很有农家的味道！

每个周四是东沟乡的赶集日，一大早，我和先生也来凑热闹。买了当天的菜，买了垃圾桶，和一个大钉耙，怎么看都像极了猪八戒用的钉耙。我们已然融入到了当地人的行列。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院子里渐渐地长出来野草野菜，向日葵，甚至还结了几棵不知道的什么瓜，到了秋天也长不大了，还有肥硕的香菜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那几棵我刻意种植的玉米，还有几根移植的韭菜和草莓倒是半死不活的。

害虫随着野草野菜也跟着长大，一种土名叫蛮劲菜的大叶子上，每一片叶子上都爬满了黑白色的毛毛虫，张牙舞爪。看着闹心，又不敢下手，于是用夹煤的夹子，把毛毛虫一个个捏下，为了不留虫卵，把这些黑白肉肉们火化了。毛毛虫爱吃这种大叶子，一定是无公害的绿色食品，我也尝尝。摘了还没有被蚕食的野菜叶子，洗净下开水，抄一滚捞出，放蒜蓉咸盐香油凉拌，尝一口，清香爽口，难怪毛毛虫喜欢吃。

　　十一大假，几乎每天都在农家小院，擦擦扫扫，一天天过着。想早早步入正常，邀亲朋好友来小院欢聚。妹妹去了内地，孩子们不放假，闺蜜们天南地北也凑不齐全，只有闺蜜小玉和小雨，不嫌弃家里的凌乱，从100公里外的乌鲁木齐来看我和我的农家。陪他们去走秋天的湿地公园，去看秋林的金黄。

　　十一月初，城市里已经寒风凛冽，达坂城的阳光还暖。先生的发小江林，带着夫人孩子来我们的农家小院晒太阳。烤肉飘香，吸引了对门的乐乐。阳光晒得脊背暖暖的，时光也慢下来了，慵懒地想在暖阳下睡上一觉。

有东沟乡，就有西沟乡，吃饱喝足，先生陪江林夫妇去西沟乡游玩，我留下来陪两个孩子。从富士山旁边走近道，可以节省十几分钟的时间。西沟乡和东沟乡一样，也有湿地有次森林。

　　规划了院子里种苹果树，杏树，核桃树，梨树，还要种花种草种菜，先生说:还有地方吗？要种那么多品种。不管有没有地方，先这样规划，这样幻想一下。

朋友家里有一颗银杏树种在木盆里，限制了生长。让我种到院子里，给他生长的空间。一个傍晚时分，我们种下了小院的第一棵树。看着还没有我高的小树，仿佛看到若干年后，在某个秋日，天高云淡，暖暖的阳光洒满院落，粗壮高大的银杏树，满树金黄，银杏树叶稀稀疏疏落在院里。银杏树，银杏树，快快长大吧！

　　先生是个勤快的男人，可就是不喜欢做饭。每次来农家小院，不是在屋里搞卫生，就是在扫院子，浇地，洗车，连我的鞋子都给洗了。先生在屋里搞卫生比我细心，有一次，他在擦家具上的乳胶漆，我领个桶子去工程队要了一桶水泥，回来后在院子的地里，抹平我自己铺的一小块隔断。抹灰师傅看到笑说，怎么你们两口子反过来了，男人在屋里做细活，女人在屋外干粗活。

不管屋里屋外，那个忙个不停，来来回回的身影，肯定是先生。

　　原计划的苹果树，杏树，核桃树，还没有着落，已是冬季，冰封大地。只有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种树。

依然是有点空就回到农家小院，我说想去村子左边的白杨河，想去捡河床里的石头。先生怕吹黑了脸，全副武装，陪我下到河床。白杨河水哗啦哗啦，河床最宽处达到十几米。王洛宾的歌里唱到，达坂城的石头硬又圆，真的是名不虚传。满河床大大小小的石头，仔细寻来，有趣的奇石也不少，还有一块古木化石，褐色的木纹清晰，大大的收获。大石头搬不动，小的就收了来。石头可以装饰我的小院，可以作画，可以隔离菜园，还可以压咸菜啊！

　　达坂城的冬天相比乌鲁木齐气温高3度，也很少下雪。这个冬天，看到小院里有一层白色的绒毯，绒毯上有小动物的足迹，从大门底下的缝隙进入，消失在院墙下。这是什么动物，老鼠的足印没有这么大呀！

　　2020年，春节前夕，抽空去了农家小院，又下了一层薄薄的雪。给家里贴上窗花，贴上对联和“福”字，这才是过年的样子，才是农家小院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