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印象（四）

草儿

           　　　　被刷新的认知

每一段旅行，都开眼界、长见识；而每一次回来后的记忆整理，都能刷新我对世界的认知。

三周的非洲东部、南部之行颠覆和刷新了许多以往对非洲环境的印象。

生机盎然的稀树草原

非洲，在印象之中是一个充满野性的荒蛮之地。由于无知，之前一提起非洲，脑子里便浮现出荒原、沙漠、资源贫瘠，殊不知这个仅次于亚洲的世界第二大洲自然资源极为丰富。非洲全境为高原型大陆，平均海拔750米，比较高大的山多矗立在沿海地带，河流受到地质构造的影响，长距离地徜徉在内陆，尤其是东部和南部非洲，水系多而发达，滋养着茂盛的植被，也为野生动物们提供了适合生存的环境。

我们此行东部非洲的景点大都在东非大裂谷之中。

东非大裂谷是世界大陆上最大的断裂带，这条大裂谷，气势宏伟，景色壮观，是世界上最大的裂谷带，有人形象地将其称为“地球表皮上的一条大伤痕”。

东非大裂谷的谷底大多比较平坦，宽几十至二百公里，裂谷两侧是陡峭的断崖，谷底与断崖顶部的高差从几百米到2000米不等。

在没有看到大裂谷之前，凭想象，我觉得那里无非是断壁深沟，干土枯石，草木凄黄，荒无人烟。实地来到裂谷，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展现在眼前的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远处，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着连绵的群峰，谷底植物繁茂，郁郁葱葱。冬季的山坡上依然盛开着各种野花；平整的裂谷底部，牧草丰美，林木葱茏，生机盎然。

马赛马拉地处东非大裂谷之中，具有典型的热带稀树草原，即树少草多的地貌特征。有一说：稀树草原覆盖了坦桑尼亚4/5的国土，马赛马拉更不必说，如此规模的草原生态系统是我在行前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也不敢相信的。

在大裂谷的边缘上，下面及望不到头的远方就是著名的东非大裂谷。

表面上看，稀疏的乔木和草本植物的地上部分关系似乎不大，但它们的地下部分交织在一起，所以还是应该看作一个群落。所以，热带稀树草原又称萨瓦纳群落，萨王纳，又译萨瓦那，来自英语的savanna，其意思就是“树木很少而草很高”。

如今，地球上大部分山林、草原、湿地、河流都被人类活动所侵占和污染，许多动物消失了，侥幸存活的一退再退到越来越狭小的领地，而稀树草原却仍能为东非地区的各种野生动物提供足够温饱的生存空间，这不能不令世人惊叹。

说“这里是地球上最富生机、最为玄妙、最波澜壮阔的地方”，毫不夸张。

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国家公园由开阔的草原、林地和河岸森林组成，生活在其中的各种动物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塞伦盖蒂国家公园因为拥有独一无二的地质和气候环境而出名，它造成了带有显著时间差的草类生长的季节性分布，这也是食草动物大规模迁徙活动背后的主要推动力。

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是世界第二大火山口，具有完整的塌陷火山盆，火山口周围山势险峻，林木葱茂，保护区内生态环境多样，有林地、沼泽，湖泊以及广阔的草地，火山口底部水源丰盛，即使是在干旱季节，火山口内也不缺乏水和鲜活的草木，非常适宜野生动物繁衍栖息。

意外的水上风光

此刻正值非洲的旱季，我们竟然三次乘船，惬意地漂在大湖大河上，真的是很意外。

莫拉却拉湖是个内陆湖，在莫雷米野生动物保护区内，湖边生长着茂密的大象草，长到高约两米时便会倒伏成弧圈形。大象草粗、硬、中空，用它覆盖屋顶，透气通风不漏雨，在非洲是重要的建筑材料，不仅普通民居使用它，高档酒店也会用它作装饰。

来莫雷米的游客都会到莫拉却拉湖乘坐游艇在浩瀚的湖上兜风看风景。船缓缓地在湖上行驶，有点身处芦苇荡的感觉，然而弯下腰的大象草使得视野非常开阔，游湖过程中，我们看见一头大象在密密的大象草中漫步，一头大象在水中独自戏水。

湖上居然还有盛开的莲花。

再次乘船是在乔贝河上巡游。乔贝河是赞比西河的支流之一，也是安哥拉、赞比亚、博茨瓦纳和纳米比亚四国的界河。与非洲大地上被殖民时期划定的笔直的国界线不同，这条河流构成的国境线弯弯曲曲，千回百转。

相对赞比西河的湍急多变，乔贝河要温婉娴静得多，在乔贝河上乘坐游船观看野生动物是一次难得的美好又轻松的体验。

下榻的酒店面朝乔贝河，我们从酒店自己的码头直接登船。船开出不久，就远远看见河中央似乎浮着一大块平地，博茨瓦纳人叫它“塞杜杜岛”。该岛水域南部属博茨瓦纳，北部属纳米比亚，但没有规定河床的轮廓和河流的通航，领土属博茨瓦纳，两国允许所有船舶在环岛水域畅通，岛上没有永久居民。

塞杜杜岛上没有树，所有的动物一览无余，一群大象显得特别扎眼；大象偏爱摧枯拉朽式地折树枝、啃树皮，动作幅度很大，像眼前在这块没有树的平坦的河洲上文静地吃草倒是不多见。一只成年雄性非洲象每天需要300千克食物，像这种吃法还不得饿死？

岛上还有野牛、河马、羚羊，都是食草动物，谁也不碍着谁，一些鸟儿追随着野牛，啄着它们身上的寄生虫。

靠近河岸的水里，第一次看到蛇鸟，深色的脖子细长，游在水里只露出长长的脖子时，很像立着的一条蛇。

乔贝河上最凶狠的动物要数这只巨大的尼罗鳄，马拉河里专门袭击过河角马的杀手就是它！这会儿它大概吃饱了，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船悠悠地向前滑行，河道时宽时窄，岸上植被茂密，河边水草丰沛，无数鸟类和野兽隐匿在暗处，在泥沼里、草丛间繁衍生息。

落日余晖映红了乔贝河，游船和游客都融入风景中。

第三次登船，游览赞比西河。赞比西河意为“巨大的河流”，全长2660千米，水系发达，且多瀑布急流，河上瀑布达72处，水力资源丰富，蕴藏量1.37亿千瓦。即使现在干旱已久，算是枯水期，浩渺无垠的河面，往来穿梭的船只，令人难以相信正置身于非洲。

大象草本是普通人家盖房子搭屋顶用的，现在被广泛用于星级宾馆及野奢酒店，就连游船也用它作装饰，既实用又具有非洲特色。

赞比西河因为有众多的瀑布和峡谷，它的狂野与气势在非洲无与伦比，而格外引起世人瞩目的，还有那些不计其数生活在天堂般的野生动物。

游船行驶在津巴布韦一侧宽阔的河面上，两岸郁郁葱葱，树影摇曳，空中鹭鸟翱翔，啼声愉悦。岸边高大的树木挡住了视线，不容易看见野生动物，水中的河马尽情嬉戏，偶尔在空旷一些的岸边能遇上大象和长颈鹿、狒狒。

傍晚时分的长河落日，更是美不胜收。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与良性循环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现实而又残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不变的铁律。生物之间、物种之间相互适应，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相互竞争，能适应的存活下来，反之即遭淘汰。这一点，只有到过非洲大草原，只有天天浸润在活色生香环环相扣的生境之中才会有深刻认识。

生命系统依靠食物链来维系，植物虽然位于食物链的末端，却是维系生命系统的基础；没有植物，生命不能延续。动物位于食物链的高端，负责维系生命系统的平衡，通过吃其他动物和植物生存繁衍。

生物链的例子常常就在我们身边：风吹落了枯叶，枯叶滋养了土壤，土壤孕育新的生命，缓慢而又坚定地生长。

地球独有的各种各样的栖息地使其能够支撑起极为丰富的动植物多样性，当其他大洲的野生动物陷入过度的森林砍伐、植被退化、土地沙漠化的困境，稀树草原独树一帜，依然为数百万野生动物提供了宝贵的栖息地。

稀树草原只有500至700万年的历史，它是非洲新世界中最年轻的生境，再没有其他任何地方的景象能像这里戏剧般地一环扣一环，周而复始。动物吃草，动物吃动物，动物的粪便又播种草籽儿，生命在这里循环往复，如此原始，如此自然。草和树木为草食动物提供源源不断的最重要的食物；而草的适应力很强，生长迅速；许多灌木和树丛在动物的踩踏、折断和啃食下获得了修剪，再获新生。尽管有成千上万不同的食草动物，灌木、树丛和草并不会真正遭到破坏，草食动物鲸吞式地啃食反而促进了植物更快地生长，然后形成我们今天看到的这片开阔又狂野的土地。

为了减少食物争夺，草食动物有不同的采食对象和范围。斑马吃草尖，角马吃草茎。长颈鹿吃树高处的枝叶，黑斑羚吃中部的叶片，个矮的岩羚吃底部的树叶。

大象一般以嫩树枝叶、野果、野草、嫩竹、野菜及其它植物为主，一天要吃掉数百公斤的食物。有意思的是，大象的粪便大都是没有经过彻底消化的植物纤维，大约40%的食物无法分解吸收，粪便实际上就是被软化了的植物，干净无味，于是其他一些小型的草食动物就会翻拣大象的粪便以获取食物。非洲人还会收集大象粪便用于造纸，既环保又能养家糊口。一头大象每天吃掉250公斤植物，排出50公斤粪便，可生产125张A4纸，太神奇了！

斑马和角马是好兄弟，斑马喜欢吃草的上端，而角马喜欢吃下面柔软多汁的部分，这样的配合，天衣无缝。所以在迁徙的过程中，一般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角马，一层层的把草原扫荡一遍。而它们的尿液、粪便又滋养出更加新鲜的嫩草，这个时候，挑食的羚羊来了……，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

说句公道话，草食动物并没有白吃，它们也给植物带来许多回报：走哪儿拉哪儿的粪便中含有大量未消化的种子，无意间承担了播种的工作；常在高处活动的长颈鹿和鸟类帮助花朵授粉；植物对自己的付出似乎很不情愿，它们进化出五花八门的方法阻止动物的索取。有的植物纤维变得特别粗壮，难以咀嚼和消化；有的植物长出尖锐的硬刺、倒钩，以延缓草食动物的进食速度；还有的动物甚至动用化学武器，一旦遭到啃食，叶子里会释放出一种难闻的气味，迫使进食者放弃它们。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植物与动物也能如此斗智斗勇，金合欢与长颈鹿之间的较量就是生动的例子。

与此同时，数百万的草食动物又成为几十种肉食动物繁衍生息的必需食物。

据统计，生活在非洲草原的动物达到200多种，仅大型哺乳动物数量就达到了700-800万头。如此庞大的野生动物群落，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并不多，主要的有非洲狮、斑鬣狗、猎豹、花豹、非洲野犬、鳄鱼等。

几乎在每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里都能看见角马、斑马、瞪羚在同一地方，在相互不争夺食物的情况下和平共处，不幸的是，它们都是肉食动物捕猎的主要对象，又恰恰都属于迁徙大军。每当迁徙来临，无疑是一场移动盛宴的开席，引来草原上大小肉食动物的尾随、袭击和血腥大餐。

大迁徙期间，马拉河每天都上演着捕食与被捕食惊心动魄的情景，角马为生存奋不顾身转换草场，一只角马倒下去，千万只角马前赴后继；狮子、鳄鱼为生存狂奔、伏击，天天浴血而战；秃鹫为生存，一生都在清理着腐肉、内脏……。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一些受伤的孱弱的动物，没有人可以帮助它们解救它们，死亡是分分钟的事。这便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在非洲，这种法则被时时刻刻淋漓尽致地演绎。

在这个庞大的生态系统中，还有一些成员不能忽略，那就是“分解者”，它们是众多具有分解能力的生物，能把动植物残体中复杂的有机物分解成简单的无机物，释放到环境中，加快稀树草原生境的物质循环。如果没有分解者，动植物残体将会堆积成灾，物质将被锁在有机质中不再参与循环，物质循环能力将会终止，生态系统将会崩溃。

分解者有两类：一类是细菌和真菌（微生物）；另一类是其他腐食性动物（如屎壳郎、蚯蚓等）。塞伦盖蒂草原上的屎壳郎，每天能够消灭掉上百万吨的动物粪便。20世纪七八十年代，大面积放牧令澳大利亚的草场濒临毁灭，澳政府不得不向中国购买大量的屎壳郎来应对。

非洲大陆栖息着比其他大陆多得多的野生动物，形成这一事实有很多因素。

主要原因在于非洲拥有优越的自然环境，热带稀树草原气候和不太高的高原地形都适合热带生物大量繁衍生息。其次，因为非洲的经济落后，人类活动较少影响自然界，所以自然界较少被破坏。

另一个重要因素也不可忽视，相比起其他大洲，非洲人与野生动物的关系更加和谐，他们习惯于世代与野生动物和平共处。有的保护区只是为禁猎而设，与人类聚集地之间并无森严的壁垒，人不冒犯动物，哪怕是食物链最低端的小生命；动物也不怕人或者无故伤人。通常狮子、花豹之类的猛兽是不会靠近人类的，只要人类管好自己，不要招惹他们，一般都能够相安无事。

这段视频拍摄于马塞马拉草原，是当地导游转发的，一群猎豹就像是淘气的孩子，好奇地打量来家里的客人，看见没什么好吃的便悻悻地走了。这是我见过的人类与野生动物和平相处的最动人画面。

为了保护野生动物，非洲各个国家都先后制订了许多相关的法律，更是促进了环境的和谐发展。满地跑的珍珠鸡，把酒店草坪当做自家花园溜达的疣猪，在餐厅外闲庭信步的鸵鸟……，不会有任何人剥脱它们的生存权利。

生命之树，不是一棵树，不是一支美妙的歌曲，不是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图腾或符号，它是我们所处的实实在在的世界。我们和数百万种植物、动物、微生物共享地球，休戚与共；我们是巨大的复杂的“生命之树”上一枝一叶；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相互关联，持续变化，深刻地影响和改变着这个世界。

旅行的过程是个不断刷新认知的过程，从非洲回来，我开始鼓动身边的人此生务必要去非洲走走看看——在那里，环境和动植物的关系令人着迷；在那里，人与自然的关系令人惊奇；在那里，你能认识到更真实更完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