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陪读妈妈》</h3><h3>上集 </h3><h3>文/程大康</h3><h3><br></h3><h3> 秋天 午夜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老式木床睡熟的李菊身上。李菊斜着身子,眼皮底下还挂着未干的泪滴。走廊里什么东西被风刮倒了,“砰”的一声惊醒了梦里的李菊,她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十二点多了,透过门缝,她看到儿子马旭屋里的灯还亮着。</h3><h3> 李菊忙从床上起来,走到儿子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她忽然想起昨天上午,班主任打来电话说马旭最近上课总是睡觉,这让李菊很苦恼。自从马旭上了初二,就迷上了游戏。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钱,只要星期天就找借口去网吧。李菊有一次在网吧里逮到了他,当她看到里面有很多比马旭还小的孩子边抽烟边玩游戏时,吓懵了。她怕儿子受这些孩子影响才买手机,并和他约好每天作业完成后可以玩一小时。想不到的是马旭有了手机以后,只要有时间手机就不离手,吃饭上厕所都拿着。星期六玩到凌晨三四点,白天睡到下午才醒。李菊跟他不知说过多少次,等于白说,还气得要命。</h3><h3> 儿子屋里的灯到现在还亮着,难道是他睡着了忘记关灯?李菊怕惊扰到儿子,轻轻地推开了门。眼前的场景让她惊呆了。儿子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像抽大烟一样捧着手机在玩游戏。</h3><h3>"都十二点多了,怎么还不睡?你明天早晨还上不上学?"李菊轻声说,她不敢大声,怕激恼了儿子。可是,马旭好像没听见,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手指在快速的点击游动。李菊又说一句,马旭还是跟没听见似的。李菊一气之下,走上前抢过了手机,往地上一摔。马旭这才从床上一咕噜坐起。</h3><h3>“谁让你开门的,以后我的屋不要进,出去!”马旭气急败坏地从床上下来捡起手机说:“摔坏了再给我买。”</h3><h3>“你要是不想学习,从明天开始就别去上学了,你有本事出去打工挣钱自己买,以后别问我要钱了。”李菊实在不想把精力用在儿子身上了,她认为儿子的游戏瘾已经渗入骨髓无药可救了。</h3><h3>“我想上就上,关你什么事?”</h3><h3> “…你……”</h3><h3>“不要说话,烦死了。”马旭把她推出门外,然后猛地一下,把门狠狠的关上了。</h3><h3>“你这样成绩怎么会上去,还说英语听不懂?你要是把玩游戏的时间用十分之一在英语上就行了。”</h3><h3>“我成绩不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马旭咬牙切齿地说。</h3><h3>“什么?跟我没……” </h3><h3> 李菊好想推开门,狠狠打儿子一顿,可是怎么用力也没推开。她气得嘴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差点晕倒在地。唉!这个孩子说不得骂不起, 苦口婆心的和他说话他又不听,太严厉了怕他走极端,太过纵容了会让他得寸进尺……怎么办?</h3><h3> 李菊扶着墙走进自己的卧室。她感觉力不从心、痛苦、纠结、难受。她好想一走了之,又怕马旭以后不成才,连人也做不成。</h3><h3> 四十二岁的李菊有一张和她年龄不太相称爬满老年斑的脸,眼角鱼尾纹像猫嘴角两边的胡须,眼袋下垂;从额头可以看出她五官精致的脸上,透露出憔悴和沧桑。她越来越感到在这样下去,不但失去自己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连家庭也许保不住。</h3><h3>为了让儿子有好的教育,她来到了县城当陪读妈妈。她租了五十平方的两居室房子,虽然墙壁上经常掉墙粉,两件家具老旧,但十分干净整洁。她的生活圈子就是菜市场和家,很少去逛街,更不爱好打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家务活、做饭,等儿子,她就这样在等待中消耗了岁月和容颜。</h3><h3> 年轻时的她非常漂亮,高挑的身材,大大的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最爱好的运动就是打篮球。镇里文化馆、学校等院子里的篮球场上,经常出现她扎着马尾巴阳光、青春、活力的倩影。可她偏偏选择相貌平平,个子矮小,家庭一般比她大五岁的马家堡。她的婚姻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相互弥补。李菊高中毕业又复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大学,只好在镇上轧花厂上班。她非常羡慕考上大学的同学,所以当遇到大学毕业的马家堡时就动了心。以后马家堡经常到厂里献殷勤,嘘寒问暖,又跑到李菊家买她父母喜欢的东西。李菊渐渐地被他的热烈追求所感动,父母也认为马家堡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人好又机灵,就答应让女儿嫁给了他。等到孩子出生以后,马家堡原形毕露,平时还好点,只要喝酒回家看哪都不顺眼,乱骂一气,有时还动手打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样的人品不是知识的多少来断定的。这个家再也维持不了以前的状态了,李菊尽管一直小心翼翼地倾注全部热忱和心血,表现得宽容忍耐来维护家庭表面的和睦。 </h3><h3> 李菊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到儿子身上。马旭上幼儿园的时候轧花厂倒闭了,她开始在街上做点小买卖。马旭上小学时,不但要接送,还需要课后辅导,不能再边带孩子边做生意了。李菊想反正是陪读,不如带儿子到县城上,只是多了点租房子的钱而已,马家堡也同意她的想法,必定儿子也是他的。全职的陪读,虽然经济拮据些,但孩子是她的希望和未来。当她感觉危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跳出这样的陷阱了。</h3><h3> 李菊走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双眼盯着房顶面上布满黄白色像张开鱼鳞片的潮斑。心里想:什么时候能脱离现在无趣、无能、无助的生活呢?她下意识地伸手揽了揽后面的马尾巴,骤然间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意识到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像她青春一样消失了。从她成为陪读妈妈开始就剪了短发,认为长发每天洗扎麻烦。八年了,她每次因这突然的意识而心痛。</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