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繁花》 16,写信,已成为一种记忆

莎四比亚

016 写信,已成为一种记忆<br> <br>前几天收拾吊铺,从一个纸箱中翻出一卷纸,打开一看,是我六十年代写的家信。六十年代初,我在哈尔滨一所中等专业学校读书,家在千里之外一个小山沟里,想家的时候,就趴在教室课桌上,写:“爸爸妈妈你们好,儿近来吃得好睡得好听课也认真,望勿念。”接下来就做详细汇报,也写思念亲人之苦,洋洋洒洒,至少要写两页纸。母亲是细心人,喜欢收藏我儿时穿过的小衣小裤,寄回家的信,她也小心保存着。90年代母亲去世,我在家中衣箱里发现了这些信笺,带回来,一直放在吊铺上的纸箱里。回想当时写这些信时,常写着写着就哭了,鼻涕流出来,要用纸擦,一封信写完,地上扔了一片鼻涕纸。信写完,思乡之情好像減轻了许多。<br>两年前,跟几个朋友吃饭,其中一个叫田行一的老友,把一份装订成册的信笺交给我,说这是我六十年代写给他的信。田兄少年心怀大志,跟着时代共同进步,做过大厂厂长、对俄贸易公司经理。他将友人的信保存五十余年,足见其心智超乎常人,令我感动。当时同桌吃饭的朋友,争着翻阅,先是默默的读,发现有趣之处,就读出声来,“妙语连篇”,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竟多喝了一箱啤酒。我在信上写了什么?原来是些严肃高深的哲学话题,当时都是《光明日报》上讨论的重大课题,什么“合二而一”、“一分为二”,什么“普列汉诺夫的一元论”,都是哲学上的尖端问题。你说我一个中专生哪懂这些,到现在也不懂呀,可当时就敢发表自己的高见,跟田兄在信上争论得面红耳赤。同桌的朋友们读得哈哈大笑,我臊得脸像煮熟的虾,一个劲地向朋友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年轻时我就是个傻瓜;你们也别太美,搁你们也会这么做,你们也有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是照片没留下来。<br>我还记得,年轻时我爱上一个女生,就拼命给她写情书,每次至少写3页以上。我至今不明白,一句“我爱你”三个字,怎么就能发挥写到千字以上?怎么写的,都写了什么,至今不明白。这个女同学没有田兄那种雅好,没保存我的片言只语;也许是读一封,撕一封,幸亏她没保存下来,否则我又会给朋友们提供喝酒的笑料,脸臊得不仅是只虾,还要找地缝钻。这个女同学后来见了我,对我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气死。她说:我不爱你,但我爱看你的信。<br>她一点不理解写信人的辛苦哟。<br>今天的年轻人好幸福,不用点灯熬油写情书,如今进入微信时代,谁还汗流浃背、搜索枯肠、费劲巴力地写情书呀!手指点一下,微信上就会出现一颗“红心”,一支红艳艳的“玫瑰花”,或者一个红嘟嘟的“嘴唇”,看着就令人想入非非,比文字的力量大百倍。<br>写信,已成为一种奢侈。<br>写信,已成为一种记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