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米粮是镇安县的一个镇。米粮没米是商洛人对镇安米粮的揶揄。但米粮彻底没米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h3><h3> 米粮过去有米。出米的地方集中在一个叫“米粮川”的小地方——一个被四周高山包裹着、仅有一、两平方公里的山间小盆地。地方虽小但很美:四周环绕的高山将小盆地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是在进口和出口的地方留出了一道很窄的峡谷。峡谷是条仅容河水通过的窄缝。人们又在河边的山崖上凿出了一条很窄公路。</h3><h3> 发源于北羊山的滑水河穿川而过,清冽的河水灌溉了小川道中的稻子、麦子和包谷。川道的土地很肥沃,任嘛庄稼在这里都长得爱人。每年五月间稻谷扬花的季节,稻香味儿弥漫了山谷,和着田里的蛙鸣,就是一处世外桃源。</h3><h3> 米粮有米是米粮历史上曾经有米。米粮没米的历史是在农村包产到户后,农民嫌种植水稻费工费力又不挣钱,所以纷纷将稻田“起旱”——改种小麦、包谷。自从国家取消了粮食的“统购统销”,个体的粮油商店随时能够买到东北甚至进口大米,米粮的孩子们也就不认识水稻是什么东西了。后来米粮的金龙山上发现了金矿,肥沃的稻田便一片片变成了黄金选厂和民居,人们不再关心种米种粮,枕“黄金梦”酣睡了起来。</h3><h3> 在米粮川名不副实之后,米粮镇也名实不符了。米粮镇用了米粮的名字,却把治所放在了七里峡。七里峡如果从大坪的小河子算起,峡谷接近十余里。七里峡街建在峡谷尾巴处的一个山圪崂里,距米粮川也有十几里远近。七里峡街的四周都是高山。山很高又很近,像扣在人头上的一顶大帽子,让人感觉很压抑。现在的新街是从六、七里外的一个叫“老街”的地方挪过来的。新街建在山坡上,曲里拐弯加起来,最多也就一百多米长。有人形容从上街头尿一泡尿,能很快流到下街头。过去街上也没有多少居民。除了逢集,街上冷清得瘆人。</h3><h3> 米粮镇的居民以本地人居多。“本地人”区别于“下河人”,是由于本地人很多是明代山西大槐树移民的后裔,他们较早来到本地。待到明末至清代湖广流民沿江、汉溯源迁徙至此,发现当地已有人居住。那些来得早的便自称其为“本地人”。后来的、从河的下游上来的,就是“下河人”。</h3><h3> 本地人的始迁祖从山西西迁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在陕西的关中一带有过几代人的过渡性停留,所以其语音发音、性格脾气和生活习性当中,多少是带有一些关中地区的印记。本地人直杠、急躁、少转弯抹角的脾性,与下河人内敛、宛转、多含而不露性格,形成了明显的差异。</h3><h3> 在秦岭南坡的大山褶皱里,有如米粮这样的有几条川道的地方不多。与镇安的西乡比较,米粮算是自然条件较好的地方。米粮开发早些,人口多些,文化教育也就发达一些。如此,米粮就有了多和大的特点:</h3><h3> 米粮人口多、面积大。米粮镇原先叫做米粮区,管辖了包括现在大坪镇在内的九个人民公社(乡),总面积达260多平方公里,人口最多时达到53000人,平均131人/平方公里,人口密度仅次于县城所在地的永乐镇。自凤凰镇划归柞水县之后,米粮成为镇安的“老大”。 米粮干部多、嗓门大。米粮人口多,加之文化教育发达些,自然出的干部就多一些。过去西乡缺干部,米粮很多干部都从东乡到西乡工作。米粮人说话像关中人一样高喉咙大嗓子。米粮的本地口音,曾经是镇安的“普通话”。过去县上召开会议,米粮人在大会发言,用的都是“本地腔”。有一年一位在米粮工作的干部在全县农田基建大会上表决心,喊出了“战天斗土呈英豪,米粮山河在扑腾(沸腾)”的名句,很是让米粮人“扑腾”了几年。“本地腔”高亢浑厚、顿挫清晰、显得很有气势,惹得一些西边的“下河人”在大会上发言时也撇起了米粮的“本地腔”。当然,西乡人说本地腔,就像陕西人的“醋溜普通话”,总给人一些酸溜溜的不自在。</h3><h3> 米粮名人多、胆子大。米粮人不像其它地方山民那样见识粗浅、胆小怕事,其泼皮胆大、敢做敢为是出了名的,并且,真还干了几件震惊三秦的事情。拈来几件如下——</h3><h3> ——米粮“闹红”。1934年,红25军北上途径镇安时,七里峡老街小吃店小老板萧登科率先响应打土豪分田地的号召,积极为红军筹粮筹饷、支持夺取当地政权,后被任命为白塔区苏维埃政府主席。其后,又有米粮西坪人毛仪彬追随红25军扯旗造反,成立“五路游击师”并出任师长,率部在镇安、山阳及鄂、陕边界地区来回游击,搅得国民政府头疼不已。</h3><h3> ——郝杰起义。1949年9月,镇安解放前夕,国民党镇安县自卫团二中队及县东靖边乡的武装保甲456人,在中队长郝杰带领下,携带机枪9挺、步枪320支、子弹4300余发,在七里峡宣布起义,脱离国民政府,加入人民阵营。此举极大地促进了镇安解放进程。</h3><h3> ——“金库”被炸。1968年2月4日,米粮人张学凯、魏久明等,将米粮银业所的保险柜炸开,盗走现金2.2万余元。此事震惊全省。</h3><h3> ——“皇帝登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米粮人魏某某声称自己是“真龙天子”,受命建立“共和国”,并声称于某月某日在某地“登基”当皇帝,让人惊愕不已。</h3><h3> ............</h3><h3> 这桩桩件件可都是杀头掉脑袋的大事。都只有胆大的人能够为之。</h3><h3> 民以食为天。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米粮自然是不种米了,这些年连麦子、包谷也懒得种。肥沃的田地里,除了种一些总也不开花结果的房子,再就是随便种些花草、药材,有些干脆撂荒了。</h3><h3> 米粮人的“黄金梦”随着米粮金矿溃坝而破灭之后,突然发现人那一日三餐的饭还是得吃的。煮饭的米虽然眼目下粮油店里还能买的到。但是,如果中美贸易战继续深入、川普突然断了我们的粮道......当小粮油店把仓库犄角旮旯那些参合着沙土和老鼠屎的粮食都当宝贝高价出售的时候,人们可能才会再一次认识到种植粮食的必要和重要。</h3><h3> 如果米粮没有粮了,米粮人钟爱的“米粮大曲”也就没有了。没有了粮,没有了酒,米粮还是米粮么?那些个张八两、毛一壶、李不醉之流的还有用武之地?酒壮英雄胆。如果胆囊里没有了一些浓度较高的乙醇撑着,人只怕就会因为胆怯再做不成大事了。</h3><h3> 无论怎么说,米粮没米是个遗憾。要是连粮都没有了,米粮迟早得更改名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