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贺家岺

沈明

<p class="ql-block">贺家岺,陕西省宜川县云岩镇的一个小山村。50年前的1969年1月,我们5个女生从北京到这个只有16户人家、100多人的村庄插队。那时,我们只有15、16岁。三年后,我为照顾只身一人在京的生病的母亲,经批准离开了这里。1992年、2008年我曾回村看望乡亲。时光荏苒,世事变迁。2019年5月23日我再回村,这里已是山川改变,新人辈出,旧貌换新颜。人们赶着毛驴去深沟驮水的日子早已远去,引水上塬后家家户户接上了自来水管;夜晚微弱昏暗的煤油灯已被电灯取代,粮食加工不再人推碾子或毛驴拉磨,有了电动粉碎机,电视、电话、电动农机具随处可见。眼前已不是漫天黄尘,而是满眼绿植;已不是坡陡沟深,而是伸向远方的柏油路和通往村落的水泥路;已无人居住山崖下深挖的土窑洞,而是搬进塬上的联排砖窑和平房院落;已不是驴、马车拉货、而是货车跑运输。人们出行坐上了自家的小骄车或长途客车;乡亲们已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粮田,而是退耕还林,在漫山遍野种植了苹果树。在村里,插队时的中老年人多已不在,同龄人已白发在头,皱纹刻脸。未见娃娃们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村里的小学校已停办,娃娃们到乡里、县里上小学和中学,大些的有的上了省内外大学,更多的年轻人外出打工或跑运输等。村里有果农合作社,果农的苹果卖到全国,并销售到国外。果农户在丰年最高有过几十万元的年收入。农户缴税费后,一般每月有了百元以上的养老金,有可报销50~60%的重疾医保。</p> <p class="ql-block">当时的我和我的同学。在北京、在陕北山村、在延安宝塔山下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贺家岺村在塬上,从乡里(在山下)上塬,有30里山路,走路爬坡过坎需花费两个多小时才可到达。现在可驾车或骑车行驶于平缓的盘山柏油公路上,只需20分钟左右即可到达。</p> <p class="ql-block">上次回村是11年前,山村巨变,我已不认路了,向塬上的一户人家问路后,转往贺家岺。</p> <p class="ql-block">又见到久别的乡亲。除了身穿白丅恤的村支书兼村长高福胜(他出生时,我已回北京。)外,都是我插队时认识的老乡。</p> <p class="ql-block">这是旧日村中制高点(场院旁)。曾有一棵高大的杜梨树,已枯死。老树发新芽,又长出小树,随风搖曳。</p> <p class="ql-block">通往村下院的小路。从那儿下坡,可到达村中另外几户人家,可到达村里的果园。它也是我们曾经赶着毛驴到沟里驮水的必经之路。现在住在那里人家已搬进上院的新砖窑;有了引水上塬的自来水管,再也不用毛驴驮水了。</p> <p class="ql-block">旧日村中心的院落已破败。院落前的涝池早已干涸;曾经住人的土窑洞有的已坍塌,埋没于荒草中;碾盘和磨盘是当时粮食加工的主要手段,早已弃之,代之以电动机械。村里退耕还林,农民基本不种庄稼了,而是买粮吃。</p> <p class="ql-block">我们知青住过的窑洞。一个曾经是生产队集合开会的地方,在弃用的仓库旁;一个在原大队长李尚奎大叔家的窑洞旁,刚进村时,我们曾住那里,以后那个窑洞成为村里的供销社代销点,卖小商品。我曾担任过代销员,为公社供销社代销盐、糖、煤油等日用品给农民,亦从农民那里代收鸡蛋、药材等。</p> <p class="ql-block">那日,在生牛的砖窑里与众乡亲见面。生牛的大名叫宋张胜,50年代末,河南黄河泛滥成灾,他随父母逃荒到此地落户。他曾担任村支书、村长。这是他和他的婆姨。我们和生牛一起成长,参加过他的婚礼,见到他儿子的诞生,感受到他身上河南人的聪明和干炼。他婆姨漂亮、温柔,能体贴人。生牛的妹妹五牛热情、泼辣,是我们的好朋友。那时,她和我们五个女生一起下地干活,一起说笑打闹,…。她给了我们不少的帮助。她早已外嫁山东,也不知近况如何。这让我又想起已离去的大叔、大婶们,想起其他远走他地的兄弟姐妹,是他们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给我们这些北京娃温暖的关怀和热情帮助。</p> <p class="ql-block">从左至右,简锁子(原大队会计高福祥的儿子);生牛的儿子宋彦军;现任书记兼村主任高福胜;拔设子。</p> <p class="ql-block">牛麦子(贫农大叔高元祥的小儿子)。他年少时,淘气、胆大、有股子狠劲儿。现在话不多,但看上去就是个健壮硬朗、能闯荡江湖的汉子。据说,去山西下过煤窑,去延安、西安跑过运输,销售苹果…。他哥哥刘锁,是我们插队时的生产队长,憨厚、朴实,教我们干农活,帮我们打柴、背柴,对我们格外关照。他几年前,因病去世,令人很难过。</p> <p class="ql-block">拔设子(中农大叔的儿子)。还是那么活泼、开朗,带着机灵劲儿。一直在念叨我的同学張晓荷,说晓荷对他最好。我记得他哥哥高建设也曾说过晓荷好。张晓荷的性格温婉,让他哥俩很有好感。哈哈😄!其实我们和他们相处都很好。他说还认识我哥哥(我哥在三十里外的一个村插队,后来在运输公司当司机),说他们曾在延安运输公司共事。这是第一次听说,让我感觉有些惊讶。</p> <p class="ql-block">简锁子(他大也是中农,很精明,村里的羊倌)。年少时是好学生。一个很有主见,性情沉稳的人,很像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已离世,他与90多岁的老母亲一起生活。</p> <p class="ql-block">梅子(前大队支书高凤财的儿子)。印象里,他曾经是村里漂亮的小男孩,很腼腆、乖巧。现在的他,已有老态,但热情、诚恳、健谈。</p> <p class="ql-block">高福胜,现任村书记兼村长,高中毕业后回乡,新一代的村官。看上去年轻、帅气、能干、成熟。我离开村子六年后,他才出生,是两代人。他和生牛的儿子宋彦军等人赶上了好时代,他们的成长伴随着改革开放和家乡的巨变。</p> <p class="ql-block">婆姨们一如既往地干着她们的活儿:烧火、做饭。生牛婆姨在挑起做好的饸饹(以前是人工压,现在用上了电动器具)。</p> <p class="ql-block">祁秀珍(50多年前从陕北榆林地区逃荒到贺家岺落户)在烧火添柴。她是现任书记高福胜的母亲。她这辈子很不容易,丈夫很早去世,一人扶育、培养了优秀的儿子。像以前一样,她不说更多的话,但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使人感到她的和善。</p> <p class="ql-block">拔设子的婆姨也帮着忙火。她嫁来时,我已回京。前两次我回村时见过她,虽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但能感受到她的热心。</p> <p class="ql-block">我与乡亲们相谈甚欢。时至晌午,乡亲们热情款待,我与几个外间人(陕北方言:男人)共进午餐。几个屋里人(陕北方言:女人)在外窑拾掇。吃的是白面饸饹和油馍、熟肉,洋芋(土豆)和萝卜炒菜、腌酸菜等等。饭菜还有过去的味道,但比以前精致了。地道的陕北农家饭,香地太!(陕北方言😄)。</p> <p class="ql-block">乡亲们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家家有车、有新房。因地制宜、退耕还林、大面积种植苹果树的新政策的实施,把他们从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使他们脱贫致富。尽管还有诸多问题,和江南农村的差距还不小,但毕竟一切都有了很大改观。</p> <p class="ql-block">与乡亲们远隔千里,难得一见,感慨万端。此时,我想到更多的乡亲,有的故去,如老支书付镜清、老贫农思永久和高元祥;像母亲一样嘘寒问暖,倾情照顾我们的李凤娥大婶…。有回了老家河南,与我们有着兄妹之情的赵牛。有远嫁他乡的女子五牛等。他们一个个在我眼前涌现,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在此前一天,我在县城见到原大队支部书记高元富夫妇,见到与我们相处如姐妹般的刘金莲(刘锁婆姨,牛麦子的嫂子),激动落泪。后共进午餐。掺了槐花的谷粒(陕北吃食),让我回味无穷。我还去了高元富夫妇在县城的家作客,他们住在有数栋高层楼的小区里,生活安逸、舒适。他们的外孙子刚从北京的中国矿业大学毕业。牛麦子与他们是亲戚,他的出现让我惊喜,前两次回村都未见到他。</p> <p class="ql-block">县城原来只有一条街,房屋低矮破旧,现在是高楼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很多富裕起来的农民在县城买房安家。农村城镇化已起步,一个县城,一个小村庄的变化,是中国农业、农村改革发展的缩影。</p> <p class="ql-block">相见时间短暂,离别依依不舍。感恩往日关照我们的众多乡亲,难忘岁月积淀的浓浓乡情,期望乡亲们未来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再见了贺家岺!再见了我的乡亲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写于2019年5月25日</p><p class="ql-block"> 改于2023年11月2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