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陈学斌原创散文

　　昨天和一个文友谈起唐朝诗人元稹，她便说：你看元稹这个花心大萝卜，对崔莺莺始乱终弃，妻子韦丛去世不到一年，在蜀中就开始调戏留情诗人薛涛，他的那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是世间最最骗人的鬼话。
她继而慨叹：“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此言不虚啊！

　　可诗词中对亡妻这样的“谎话”还有一火车呢：
　　史上最帅的帅哥潘安，曾经有一次在街上乘着马车行走，一群大妈看潘帅哥路过了，一个个哈喇子流了一地，为了调戏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潘大才子，她们就用西红柿、黄瓜、青菜、豆角争相往潘安的车上扔，扔的是满满一车，这就是成语“掷果盈车”的来历。

　　潘安的妻子杨氏去世一周年，潘安写下三首悼亡诗：“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时光流逝，爱妻离开人世已整整一年，层层的土壤将他们永远隔绝了。
情深似海的潘安，妻子亡故后，终身未娶。

　　上面提到的元稹同样写有《遣悲怀三首》，这三首悼亡诗可谓字字血，声声泪。第一首是再现昔日夫妻在困顿中相守相爱的情形，感叹不能同享荣华富贵，而今自己虽然享受厚俸，却再也不能与爱妻一道共享荣华富贵，只能用祭奠与延请僧道超度亡灵的办法来寄托自己的情思。（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接下来诗人为了避免见物思人，便将妻子穿过的衣裳施舍出去；将妻子做过的针线活仍然原封不动地保存起来，不忍打开（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甚至连妻子用过的仆人都不忍责怪：“尚想旧情怜婢仆”，最后是“闲坐悲君亦自悲”。

　　东坡19岁时，与年方16 岁的王弗结婚。王弗年轻貌美，知书达礼，侍翁姑恭谨，对词人温柔贤惠。死别十年，苏轼夜梦亡妻，凄楚哀惋，久蓄的情感澎湃奔涌，不可遏止，于是写下了著名的悼亡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后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据说此女颇有其堂姐遗风，由此也可想见苏轼对爱妻的深切思念。

　　纳兰性德《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词一开篇，作者就化用李之仪《卜算子》中“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的成句（此恨何时已）看似突兀的一个反问句，却真实地道出纳兰对卢氏之死所表达出的哀伤痛悼之情，虽然卢氏已经去世三年，但是纳兰对她的思念却一直没有停止，他也想开始新的生活，却又始终放不下旧情，继而泪尽肠断。

长得钟馗样的贺铸著有《半死桐》，作者重回苏州经过阊门，一想起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已长眠地下，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一切都不顺心，遂脱口而出：“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夜间辗转难眠中，昔日妻子挑灯补衣的情景历历在目，却再难重见。

　　以上所有这些凄恻的悼亡词，令人不忍卒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苏轼；“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的纳兰性德；“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的元稹；“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的贺铸，他们后来的生活，都有妻有妾，有了新的人生。
我们所崇拜的这些偶像文人们，前脚刚刚深情缠绵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后脚却“与解罗裳”，是不是毁我们的三观没商量呢？

　　我个人觉得，不然，这里头不能道德绑架。
　　《红楼梦》里学小生的藕官有过一个最通达的解释，她说，“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

　　所谓夫妻情深哪，并不只有夫死不嫁或者妻亡不娶这一种形式，它还可以表现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期待，表现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相知喜悦，表现为“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的真心悲痛。
此刻的真诚，便是永恒……

　　陈学斌，江苏如皋人，著名作家，长沙橘洲讲坛特邀学者，华夏毛泽东文学院专家讲师团教授，《毛泽东传奇》故事创作室副主任、大赛评委会主任委员，指点江山顾问团文学顾问，曾先后发表评论、散文、诗歌等百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红色记忆》、《心灯》。代表散文《爱情门洞》 、《人生自是有情痴》 、《江南无所有》 、《十年一觉扬州梦》等，获全国性文学大奖17次；多年专注唐诗宋词研究，著有《诗歌是中华文明永远的瑰宝》、《宋词对文人性格的影响》、《唐诗的发展脉络》等学术论文。目前已在湖南大学、中南大学、湖南农业大学等讲授唐诗宋词专题系列讲座上百场次，听众数十万人次，反响热烈。搜索陈学斌原创散文或微信号cxb13755133397，可看到作者许多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