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医

栾力

<h3>  题记:这篇《牙医》就是《牙医尤老五》的复制品。当初是为范圣辉老师新建的圈子写的,但因美篇故障,没有发过去。而后面朋友们都留了言,我舍不得删掉重发。今天小薇老师教我复制一下,改个题目发过来的。所以,先前看过《牙医尤老五》的朋友,这篇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给大家造成不便,深感歉意!鞠躬!</h3> <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的牙不好,从年轻时起就常去看牙医,或治或拔。治好了,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再坏了,就要拔掉。拔掉的牙,需要补上,不然吃东西不方便。但是镶上的牙常常要影响旁边的好牙,慢慢地好牙也变成了坏牙,也要拔掉。最后,直到满口的牙全部拔光,只好镶一个全口的假牙。</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医院里的牌子上,把假牙写作义齿。最开始,我以为那是“义气”的义。你吃东西要靠它出力,岂不是很讲义气。又一想也不对,应该是“义子”的义,因为本来不是你的,现在来为你服务,可不就像得了义子一样。不管怎么说,反正牙没有了,就得要镶上,你总得要吃饭呀!还得活着不是!几十年了,我去过大大小小许多医院和诊所,真牙拔了许多颗,假牙镶了许多副,痛苦连着痛苦,绵绵无绝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牙疾,让我真切地体会了“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这句话的真实感受。</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而接二连三地跑医院,也认识了许多牙医,可是直到三年前才认识了尤大夫。那时,我的上颌只剩下了两颗牙,而且其中一颗又疼得厉害,没办法只好去医治。然而,我常去的那家牙科诊所却黄了,变成了鞋店,专卖老北京布鞋。我捂着腮帮子在鞋店门口发呆,望着曾经放着牙科椅子的地方,立着摆放各色布鞋的货架子。我心想:我也在这里像那些鞋一样地躺过,这事真有些邪门。</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这时,有朋友介绍了尤大夫的诊所,我半信半疑的去了。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黑黑瘦瘦的,不太像个医生。他看了我的牙,说不要全拔,留下一颗还有用。他果然治好了那颗牙,不再疼了。又新镶了一副义齿,适应了几天,很好用。然后,我就再没去他那里。一晃,三年过去了,最后剩下的那颗牙也开始闹事了。想想也真难为它了!一整副假牙挂在它身上,又咬又嚼的,天长日久怎么受得了。终于承受不了重负,牙根活动了,牙龈也肿了,疼得碰也不敢碰,甭说吃东西了。无奈只好又去找尤大夫。他看了,说:这回是真留不住了,拔了镶全口的吧!</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对他的话坚信不疑。那是半年前,我下面的一颗大牙活动了,轻轻一碰就滴了当啷的。我去了尤大夫那里,原以为要打麻药再拔,谁知他用手指碰碰那颗牙,说:就是这颗吗?一阵疼痛,我说:是的,就是这颗。他的手移到我面前,手指夹着那颗牙。我说:还没打麻药呢!他说:打什么麻药,你少遭点罪不好吗?我要交钱,他说:这不能要钱。我知道,这要是去了别的医院,要先拍个片子,检查一番,看我年纪大了还得测一下血压,如果不高才给你打麻药,拔牙。这一通下来,少说也得一两百块钱。</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尤大夫见我发愣,笑了。他挥挥手,说:走吧!回家吃点软乎的,比如面条什么的……</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几次接触后,我对他信服得几近崇拜。我把我嘴里还剩下的几颗牙,都交给他全权处理。他说拔就拔,他说要钻洞拿神经就钻洞拿神经;他说该补就补,该镶就镶。几番折腾后,终于该治的治好了,该镶的也镶好了。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吃东西也习惯了。我常感叹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够强,在无可奈何时,能在最短时间里把痛苦与磨难融入自己的生命。</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春天时,弟弟在老家打来电话,说老母亲的牙有些问题,跑了几家医院都不敢治。想想也是,老母亲今年八十九岁了,下颌的几颗牙磨蚀得剩下个尖尖,还有两颗活动了,吃不了东西。人家一听老太太的年纪,又摇头又摆手。我就去和尤大夫说了,他说让老太太来吧,我能治。</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老母亲从老家回来了,我带她去找尤大夫。尤大夫先是把老太太哄得喜笑颜开,丝毫也不紧张,然后把母亲口中残存的牙磨平。老母亲没有丝毫痛感,牙修好了。过些日子,镶上了假牙,什么东西都能吃了。老母亲高兴,我们全家人都感谢尤大夫。</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秋天时,我回老家,母亲说起牙来,还让我回来一定好好谢谢尤大夫。我买了几斤我们大山里特产的蜂蜜,回来后送给他。谁知他非要给钱,我不要钱,他就不要蜜。这人,也是个认死理儿的人。</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后来,我们就混得像熟人似的。去他那里看牙,躺在椅子上听他讲了许多他自己的事——</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这个诊所是他弟弟开的,他在给他弟弟打工。他们弟兄六个,他是老五,别人都叫他尤老五。老父亲九十多了,和他生活在一起。老父亲的牙坏了,不让别人治,只找他,说他脾气好。他还有一套专门给老父亲修脚的工具,他说他修脚的技艺也相当不错。有一次他带老父亲去洗浴中心洗澡,顺带着给老父亲修脚。他熟练的手法和精湛的技艺惊呆了一个洗澡的人,那人和浴池的人说也让他给修脚。浴池的人说:这个人你用不起!那人说:没事,我有钱,多少钱都行!浴池的人说:你给多少钱人家也不能给你修,那是他爹!</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他是个很幽默的人,给你看牙时,总是不停地说。其实,他是在转移你的注意力,不让你紧张。我听他讲了很多趣事,遗憾的是因为紧张都没记住。</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前些天,我去看完牙走时,他说:再见!我说:别,我可不想再来了!他说:那我会想你的。我说:难怪我的牙老闹毛病,原来是你想的!</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和他,还有屋子里的其他患者,一起哈哈大笑。</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唉,这个尤老五。</h3><h3><br></h3> <h3>  我的眼睛做完手术,离京回家,下车时天已经黑了。路过他的牙科医院时,我看见装饰一新的大楼里灯火通明。夏天时,大楼开始装修,尤大夫在楼后面的一间临时诊室工作。看不清他是不是在里面,但可以想象得到,他一定会更忙。</h3><h3> 不知他此刻有没有想到我?而我却一直在想着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