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掠影（4）同桌的你

包容

初二的那一年，我意外地和你坐了同桌，虽然平时从不互相讲话，但是，很早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梅子。这个名字很是别具，你象梅花一样美么？心里常常暗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

其时，早已看到你的长发如瀑，常常编成两条麻花辫，又粗又长，扎上两个漂亮的蝴蝶结，走路时随着辫子的摆动，两只蝴蝶便随风起舞，像飞在一片绿色的草丛，那一双双少年的眼睛，便随蝶而舞。你的个子比一般的女生要稍高些，瓜籽脸上的那双眼睛，犹如夜幕上忽闪的明星。让我感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朱唇若轻启，露出了两排若石榴米的牙齿，洁白而整齐。

也许你比梅花还美，只是比梅花还冷傲，好像我们班里的人都不在你的眼里——你是误入人间的仙子么？

　　你的美，你的傲也阻止不了桌子上“三八”线的诞生。只是在原有的模糊的基础上，一条更清晰的线应运而生，向你那也挪移了一些。

“凭什么？”你轻轻问，声音不大，含有愤愤的语气。

“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大地方干嘛！”我耍起横来，心里想：不能因为你的漂亮，我就诚惶诚恐，没有男人的气慨，欺负你怎么了？不能让别的男同学笑话我。

没有争辩，你默默地收拾书包，放在抽屉里，静静地坐着看书。我一下子被冷落在那里，非常失望，原来准备的吵架用的词语全部是泄了气的皮球。我失望地瞟一眼你，如一武林高手，拔剑四顾，孤独求败。

上课时，你总是很认真听讲，从不理我，当然，我更不会去理你。我喜欢做一些小动作，不是掏书包就是翻翻文具盒，最安静的时候就一定是在偷偷地看小说。偶尔的和你说一句话，你不是微微一笑，就是装作没听见，比起原来能窃窃私语的同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找你说话最多的是每次的课堂作业，等你做完后，先是小声地商量，然后不管你的反应，抢过来大抄特抄——因为我基本上没有听课，下课后还要去玩。

有一天，你也许是忍无可忍了？忽然大声地问我：“你上课时就不能好好听老师讲课？今后的作业你自己做！我宁愿把作业本撕了也不给你抄了。马上就期中考试了，你还能抄？”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我，那两点蝴蝶仿佛在冷笑。

“咱，没事。”我嘴里说的毫不在乎，心里也没底，怕考不好，又想，考的好不好，要你管？依然故我，只是再也抄不到你的作业。

上课时我故意趴在桌子上，占了好大的地，把你挤在一边，你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不悲不怒。报复，必须的报复啊，我心里洋洋自得。可是你一再无声的忍让，又让我无地自容，欺人太甚的感觉让我羞愧，只好规规矩矩地听课，认真做作业。

　　有一天，你竟石破惊天！

那次下课后，我与几个男生在教室的后面偷偷地讨论：如此漂亮而文静的你，将来要做谁的老婆，谁娶到了你祖坟上肯定会冒青烟的！正当我们叽叽喳喳时——可能是声音太大了，被你听到了。

你忽然就冲动我们面前，杏眼圆瞪，把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用力往后一甩，指着我们几个：“你们几个，想干嘛？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还在背后乱嚼舌头！一个个象个妇女一样！放心吧！你们几个这辈子也别想这好事了，因为你们家的祖坟没有青烟可冒！”又转向我说：“整天的不学好，我一直让着你，你以为你很厉害，我怕你吗？”说着，两只手把袖子一撸，杏眼圆瞪地对着我。

我完全的被你切底地震住了。没想到平时文静柔顺的女孩子，发起怒来，如此的刚烈，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我溜回回座位，其他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中散了。

你回到座位，一下子趴在桌子上，肩膀不住地抖动着，开始小声地哭，那两只蝴蝶在你背上不住蠕动，一只漫漫地滑落。

我暗自惭愧起来，那滑落的蝴蝶跌进了我的心里，不停地蠕动，像千虫乱噬，心里难受极了。我不住地反思，决定开始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

这场风波之后，我上课老实多了，作业再也不抄了。学习成绩稳步上升，从一个“差生”很快变成一个“优生”。初三的时候我转学走了，竟忘记了和你告别。

再见面的时候，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们已经人到中年。

你仍然黑发如瀑，两只眼睛已然有了岁月的影子，只是那两只蝴蝶，早已翩翩飞逝，代之的是齐耳短发。

“同桌的时候，你比他们几个人都坏，老是欺负我！”你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应该罚酒两杯，算是给我赔个不是吧！”

“必须的罚两杯！”我一饮而尽，心里还存在一丝感谢之情。

“当年你太冷傲，欺负你也是应该的，谁叫你学习那么好？同学们，对不对？”我大声地笑着问，同学们都哈哈地笑起来，又提起那次讨论的事。

“现在是哪个男人的祖坟冒青烟了，把我们当年的班花，不，是校花！给娶回家了？”我故意问。

“想知道？等你下次专门安排一场酒，再告诉你！”你咯咯咯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

此时，房间里的笑声融进了多少同学时的岁月，那一件件学生时代的事被提出，擦亮，闪耀着纯真的光芒。这光芒充满了温馨与感动，这光芒也印证着同学时友谊的单纯与真挚，却也暗示着芳华已逝，生活已完全改变了我们，留下的美，只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