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鎮懷隆兵備道轄東路之榆林驛堡

萧艾

　　榆林堡，位于北京延庆县康庄镇。元代该地已有村，名榆林。元世祖忽必烈将金中都改建成“大都”，原蒙古旧都和林改为“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昭乃门苏木)。榆林驿是出居庸关通往内蒙的站斥。

元代·熊夢祥《析津志》记载：“大都正北微西昌平，西北八十榆林，西行至統幕。”

　　榆林堡南城东孙家房基地出土榆林堡城石刻城门匾一块，楷书“新榆林堡”四字。上款：“欽差分守居庸關等處指揮同知孫（玺），委官千户吉宗文”。落款：“大明正德十三年夏六月吉日立”。

现此匾额为县城灵照寺所收藏。

据说，1998年4月5日延庆县文物管理所在榆林堡发现一块石匾。石匾呈长方形，高0.38米，宽0.55米，厚0.12米。中间双勾楷体“制勝臺”三字，每字高12—14厘米，宽10—13厘米。上款“崇禎十三年八月吉旦”，下款“欽差統領榆林等處副縂兵都督陳九皋、欽依右翼協中部守備指揮僉事馬□□”。

　　榆林堡，始建于元世祖中统三年(公元1262年)，明武宗正德十三年（1518年）扩建南城，并在城东门嵌“新榆林堡”石匾。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修缮南城，明穆宗隆庆三年(1569年)砖包北城。明神宗万历四十五年间（1617年）重修。

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镇圖説》：“本堡建自……國初先設扵羊兒峪北，正统已巳而後，改移今址。隆慶三年磚甃。周二里，髙二丈五尺。東至岔道城二十五里，西至懷來城二十五里，南至南山羊兒嶺一十五里，北至延慶州三十里。設操守官一員，所領見在官軍七十四員名，馬一十七匹。本堡坐落介扵岔道、懷來間。而實聯延慶、永寧之境，踰此即昌鎮白羊口。藉使力守此城，虜欲南入，寧不顧后？此亦扼險處也。舊属昌鎮，今併改隸本鎮。乃把縂防禦，不属本路統轄。有警，昌鎮不能越岔道為之援。本鎮或以非分土不之急。誰与守者，似依照永寧例，改本路節制為便。”

　　明·楊时寧《宣府鎮懷隆兵備道轄東路縂圖説》：“本路宣鎮之左臂也，所轄守備六操守三，防守七，坐营一。東至四海冶火焰山九十里，西至鷄鳴驛一百八十里，南至南山灰嶺口一十五里，北至靖胡堡三十里，分邊自四海冶至靖胡堡。一百八十里，四海冶適山陵後背，势極孤懸。其周四溝、黑漢嶺、劉斌堡皆逼临虜穴。隔惟一墙。靖胡堡東，河口夙通大舉。尤為要害，邊墩一百五十二座，火路墩一百六十八座，東北即安朝二酋駐牧之處，寶山寺、黑牛山、大安山、天屹立等處，層崖叠障，叢林深棘，虜尤易扵潜逞。縂属見在官軍八千八百五十六員名，馬騾二千三百八十八匹頭，内参將援兵，兵惟一千三百三十九員名，”

榆林城平面呈“凸”字形，由南北二城組成。北城为砖砌，正方形，边长244米，周长974米，设东南二门。南城为夯土筑，长方形，东西长423米，南北宽245米。墙高10米。周长1336米，设东西二门。南北城周长凡2064米。

　　榆林驛堡在宣府鎮懷隆兵備道轄東路縂圖之中的位置。

　　明末·頋祖禹《讀史方輿記要》卷十八北直九:“榆林驛堡，衛東南三十里。元置榆林驛，致和元年，上都兵討燕帖木兒，次于榆林，燕帖木兒軍于居庸關。遣兵襲敗之，追至懷来而還。明初亦置驛，東至岔道口二十五里，至居庸關五十八里。永樂十二年北征，自龍虎臺次榆林。二十年亲征，次榆林是也。《志》云：堡初置于衛東，羊兒峪北，正統末移于此。隆慶三年增築，周二里有奇，介岔道、懷来之間。逾此而南，即昌平之白羊口，為控扼之所。”

圖為榆林堡北城墙外侧。

　　榆林驿西，旧有一座灯山楼，内有二丈七尺高、九尺宽的灯架，以三千六百盏油灯摆成财神、关公、观音形像。每年正月十四到十六日三个夜晚，元宵灯节有灯山会。

清·朱乃恭《懷來縣志》記載：“上元張燈三夜，演戲祭三官神。舊有燈山楼，髙三四丈，中作木架承之，用小燈千萬盏，作'天下太平、民安物阜’等字。楼在西關衆神廟側。今廢。土木、榆林堡楼仍存，燈废。”

图为榆林堡东北角城台。

　　元明以降乃至清代，以榆林堡为题材詩作很多，僅擇几首，共飨。

元·黄溍《上京道中杂诗十二首榆林》

“崇崇道傍土，云是古長城。却尋長城窟，飲馬水不腥。斯人亦何幸，生时属休明。向来邊陲地，今見風塵清。禾黍被行路，牛羊散郊坰。儒臣忝載筆，帝力倚難名。”

黄溍（1277－1357）义乌（今浙江）人，官至侍讲学士。

名：古代称文字为名。《周禮·春官·外紀》：“掌逹書名于四方”。鄭玄注：“古曰名，今曰字”。

萧艾按：黄诗所云“榆林”，或非延庆之榆林堡，而是位于陕西的榆林。

　　元·周伯琦《榆林驛》

“昔人多種榆，今人惟種柳。堅脆雖不同，氣盡同一朽。此地名榆林，自漢相傳舊。但見柳青青，夹路忘炎昼。行旅蘇汗暍，車騎藉陰覆。培植将百年，柯葉日滋茂。驛亭當要衝，人煙紛輻輳。崇山峙東西，步障明錦繡。輦路中平平，形勝信天授。宛如道衡廬，中流望雲岫。初夏别都城，攀条集亲友。兹還秋将中，凉飆满衣袖。物態有变容，雖月如反手。不問柳与榆，生意要悠久。”

周伯琦（？－1367）饶州（今江西鄱阳县）人，字伯温。工文章，善书法。

　　元·胡助《榆林》

“倦客出關仍畏暑，居庸回首幕雲深。青山環合勢雄抱，不見舊时榆樹林。”

胡助，婺州东阳（今浙江金华）人，字履信，一字古愚，自号纯白道人。始举茂才，为建康路学录，累迁承信郎、太常博士。有《纯白斋类稿》。

　　元·柳贯《榆林古長城》

“道德藩墉亿萬年，長城一望朔雲連。秦人骨肉皆為土，漢地封疆已罢邊。飲馬水深泉動脉，牧羝沙暖草生煙。神京近在元冥北，萬里開荒際幅員。”

萧艾按：此诗所云“榆林”，或亦非延庆榆林堡，而是陕西榆林。所以有“长城一望朔雲連”之句。

图为榆林堡北城墙顶夯土墙芯，其上酸枣大半已红。

　　元·虞集《八月十五榆林對月》

“日落次榆林，東望待月出。大星何煜煜，芒宿在昴畢。草树風不起，蛩蜩絕啁唧。天髙露如霜，客子衣盡白。羸驂龁余栈，嫠妇泣幽室。行吟毛骨寒，坐見河漢没。驛人告晨征，瞳瞳晓光發。”

虞集（1272－1348）仁寿（今四川）人，字伯生，号道园，三岁知读书。大德初以荐授大都儒学教授，文宗朝累迁奎章阁侍书学士，纂修经世大典，一时大典册，咸出其手。每承顾问，必委屈尽言，随事讽谏，卒谥文靖。世称邵庵先生，有《道园学古录》等。

图为榆林堡北城墙顶夯土墙芯，其上酸枣大半已红。

　　元·朱德潤《和虞先生榆林中秋對月》

“月亮星藏光，天静四山出。炊煙敛林墅，群作向昏畢。物情初無干，浮生自啾唧。征途行复止，鏡發元又白。人生身抱器，志老劒在室。百年生誰存，一士死不没。兢兢凌霜干，幽花當春發。”

朱德潤（1294－1365），睢阳（今河南商丘）人，流寓昆山（今江苏）。字泽民。擅长山水人物画，授翰林应举兼国史院编修。

萧艾按：此为与虞集《八月十五榆林对月》的应和之诗。

图为榆林堡北城墙顶夯土墙芯，其上酸枣大半已红。

　　元·陳孚《嬀川》

“榆林青茫茫，塞雲三十里。忽聞鷄犬聲，見此千家市。石橋百尺横，其下跨嬀水。人言古嬀川，残城無乃是。民家坐土床，嬉笑圍老稚。粝飯侑山茈，勸客顔有喜。足迹半天下，爱此俗淳美。醉就軟莎眠，夢遊葛天氏。”

榆林堡残存南城墙顶夯土墙芯，坍塌成土山，可见原城墙之高峻，据载，榆林堡规模超过鸡鸣山驿。

　　明·趙羾《榆林夕照》

“陣陣牛羊下遠坡，疏林返照夕陽多。数聲牧笛歸村疃，几縷炊煙出薜萝。古木撑空鴉噪晚，枯枝堕地鵲争窠。柴門未瞑家家掩，恐有前山猛虎過。”

趙羾（1364—1436），字云翰，山西夏县人，后徙河南祥符县。尚在襁褓之时，随其母避祸于山林，遇猛虎，母慌，棄之扵地，虎视良久，转而去。羾长大，相貌英武，敏思多才，擅于诗文。官至兵部尚书。

《明史·卷一百五十·列传第三十八》记载：“趙羾，字雲翰，夏人，徙祥符。洪武中，由乡举入太学，授兵部职方司主事。圖天下要害厄塞，并屯戍所宜以进。帝以為才，迁員外郎。建文初，迁浙江参政，建策捕海寇，有功。”

图为远眺榆林堡西城墙，断续之间，唯留马面墙台夯土墙芯。

　　明·尹耕《榆林驛》

“天上白榆树，千秋紫塞陰。隔林覌猎騎，时有射雕心。”

尹耕（1513—?）明蔚州卫人，字子莘。嘉靖十一年进士。性嗜酒，好谈兵。授知州，免官家居。痛恨边臣玩忽，武备废弛，作《塞语》十一篇，申明边防虏势之要害。严嵩见而才之，起知州，数月中迁兵部员外郎，出为河间知府，大修武备。旋擢河南兵备佥事，被劾下狱，戍辽左。有《朔野集》。

图为榆林驛城西北角城台，其上原可能有角楼。

　　清·吴毓福《榆林》

“榆林四山如列垣，平地类井底。中有百雉城，扼要势莫比。前險懷來横，后險居庸峙。登陴一長眺，目力盡百里。遥青共邇碧，曆曆罗案几。时清斥堠閒，春深草木美。荷锄者誰人，三五聚沙嘴。歸耕定何日，不覚三嘆起。”

吴毓福，延庆州人，光绪戊子十四年（1888）举人。

图为榆林堡残存南城墙顶夯土墙芯，坍塌成土山。

　　老萧亦吟得五言八句，诗曰：

“腊月榆林堡，昏鴉聒噪鳴。寒風摧衰草，嬀水凍冰凌。敗葉黄塵里，残垣暮靄中。城空人聲杳，巷寂犬吠頻。戴雪海坨望，心遠鼓鼙聲。”

萧注：榆林堡北有海坨山，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海坨戴雪，截云断雾。”

图为榆林堡北城墙外侧。

　　榆林堡北城东北角和西北角各建一所房屋，东南角和西南角城上建闵昌阁和武昌阁。此时的榆林城象一顶乌纱帽，两阁如同帽顶上的犄角翎。

榆林堡隶属隆庆卫，将驿站、驻军均集于一体，并有集市贸易功能，称永庆集。

　　榆林堡东北角城台。

　　榆林堡北城墙内侧。

　　榆林堡北城墙内侧。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野花开放。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外侧。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一丈多高夯土墙芯。可见原城墙之高峻。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一丈多高夯土墙芯。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南侧，一丈多高夯土墙芯。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远处夯土墙芯，可见原城墙之高峻。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一丈多高夯土墙芯。其下经过修复。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一丈多高夯土墙芯。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内侧。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夯土墙芯荆棘丛生。

　　榆林堡北城墙之上外侧，宽阔的马道。

　　榆林堡北城墙修复过的内侧。

　　老萧攀爬榆林堡南墙夯土墙芯。

　　老萧在榆林堡北墙之上，北墙下半部包砖修缮，上半部约一丈多高夯土残墙。

　　冻风冷云榆林堡寒鸦窝。

　　榆林堡南侧堡墙。

　　榆林堡北侧墙体。

　　榆林堡北侧残墙。

　　榆林堡北侧墙上，臭椿树。

　　榆林堡内，已辟为果园。

　　老萧在榆林堡北墙上。

　　榆林堡内，衰草。

　　老萧在榆林堡北墙豁口。

　　榆林堡东北马面式角台。

　　堡内原有一些寺庙，均已荒废无存。唯一座城隍庙因尚存废墟，最近在原址复建，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柏树，枝叶茂盛，亭亭如盖。据说已有500余年树龄矣。

　　榆林堡城隍庙山门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山门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山门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山门壁画。

　　城隍庙壁画，可能是催命鬼。

　　城隍庙壁画，可能是黑无常。

　　城隍庙壁画，可能是白无常。

　　榆林堡城隍庙东西两厢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东西两厢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东西两厢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东西两厢壁画。

　　榆林堡城隍庙香炉，明显是现代复制的，且已锈掉了一耳。

　　榆林堡城隍庙鼓楼。

　　榆林堡城隍庙鼓楼。复建的鼓楼上的鼓已残破。

　　榆林堡城隍庙钟楼。

　　榆林堡城隍庙钟侧面。

　　榆林堡城隍庙钟。

　　清朝咸丰六年（1856）立有“榆林堡义学”碑一座。此门虽不是旧物，但门上对联却意境不俗：“書田蔬粟皆真味，心地芝蘭有異香。”可见榆林堡不仅“耀武”，而且“崇文”。

　　现榆林堡中还残存一些明清时代建筑遗存，影壁也是砖雕。堡中墙角路边，还有一些过去磨面碾米的石臼、磨盘和碾子。

　　城南现遗存一处具有清代时建筑特点的院落，前后两院，雕刻十分精美的雕花暖阁。据说八国联军入京时，慈禧和光绪出逃至榆林堡，曾“临幸”此屋。

　　1900年“庚子之乱”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慈禧太后向西出逃，经过榆林堡时曾食宿一民宅。时任怀来知县吴永（曾国藩的孙女婿），收到延庆州知州秦良奎的亲笔信，赶往榆林驿接驾。慈禧西行经过此处的情景，《庚子西狩丛谈》记载生动详尽。

《庚子西狩丛谈》，全书分五部分，记述义和团兴起、八国联军陷北京、两宫西逃，以及怀来迎驾，随扈太原，后由西安回京等经过记述甚详，兼及一些政变要闻、宫延内幕、权臣钩心等情况。甓园居士刘治襄根据吴永口述记录整理成书，后被译成英、德、日诸国文字，“中外推崇，视为信史。”姑选榆林堡章节，略见清末之衰也。老萧文后附录该书榆林堡部分节选。有兴趣者，可参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