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纪事（10）次子无家

王之久

安浓在当地应该算是小有名气和地位，据说是在农协任理事职，常去开会。尽管一分钱薪水不拿，但安浓却乐此不疲。听先前的研修生讲，每次去开会他都要精心打扮一下，换上干净的西服便装，喷几下香水，再抹二两头油，对着镜子梳啊梳啊，照啊照啊，没个三五分钟是绝不会停手的。今天又是农协开会的日子，安浓要提前收工去开会，管理监督我的的责任落在了安浓夫人身上。

刚收好打草机，奥卡桑（日语おかあさん，母亲，女主人，即安浓夫人）来叫我，说前面来了一批日本农业研修生要进行虫害布防的实践实习工作，我可以去和他们交流学习一下。于是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可是人家是专业的农业研修生，我的日语又不灵，只好跟在他们一行后面在苹果园转了一圈。看着他们把一些小纸袋儿稀稀拉拉地挂在个别树枝上，我也依葫芦画瓢，挂了几个，由于太专业，我根本就是即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比划几下也就作罢，以免弄巧成拙。

（安浓的西红柿温室大棚）

工间休息时，我和这些研究生本想用英语交流，可发现这几位大学生的英语水平还不及我的日语水平，只好故伎重演，中日英三文并举，继续连说带比划的交流了一番。最终弄明白一件事，他们是福岛大学二年级学农业技术的学生，而安浓在果树栽培管理方面的确是专家级人物，所以每年他们学校都要陆续派很多学生来安兵果园来实践学习交流。

看来国内单位派研修生来安浓家学习是正确的，不过派我这个外行来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看来我要得到专业的研修结果是很难了，我的研修方向必须调整。送走农业研修生，奥卡桑又把我带到院外一个水池旁，那里杂乱无章地堆了一堆大约有一二百个灰色长方形塑料板子，板子上均匀地开有圆孔，上面沾满了锯末似的东西和散落的一些绿色青苗。奥卡桑告诉我这些板子是无土栽培用的培养托盘，要我用水将这些培养托盘全部清理干净备用。今天就是这活儿！看来我这身份也就只能做些这种体力活了。好在水管接有水泵，日本又不缺水，直接用水冲即可。说干就干！

（我和安浓长子兵吾君在温室大棚里）

午饭时，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同就餐，身材瘦高，浓眉大眼，戴着一副配有红色防滑脱眼镜带的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言语间了解到这就是安浓的长子兵吾君。在福岛大学学习的专业是农业技术，但他一直不愿从事农事，经常全国各地游历打工，据说现在正在东京一间公司任职，安浓一直对这个大儿子很头疼。

众所周知，日本的传统文化是次子无家，长子对家庭产业有着责无旁贷的继承发展义务，所有的家产事业将来都是要交给长子打理的。尽管安浓有两个儿子，并且安浓对小儿子非常宠爱，甚至溺爱，但宠爱归宠爱，实际上在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安浓就再也没过问小儿子的职涯发展方向了，所以小儿子常常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相比之下，安浓对大儿子则完全相反！安浓坚持的原则只有一条：即使不甜，他也要强扭这个瓜！兵吾打工到哪里，安浓就追到那里！据先前研修生讲，每年安浓夫妇都要花很多时间在找儿子劝儿子上。这不，安浓又把大儿子兵吾揪回来了！

不过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娶妻生女后，兵吾君慢慢也接受了大和的民族传统文化，这次终于答应不再跑了！

兵吾君答应父母留在家里不再跑的条件只有一条，他要按照他自己的方式管理果园。首先，兵吾先承接的是安兵果园的现代农业部分—温室暖棚栽培。

（安兵果园的温室暖棚一共有三个，每个面积都要在1000平米左右。分别种西红柿、西餐用生菜、满天星花。）

安兵果园的温室暖棚一共有三个，每个面积都要在1000平米左右。分别种西红柿、西餐用生菜、满天星花。今天我刷的培养盘就是无土栽培生菜用的。了解到了这些后，我也逐渐清晰了我的研修方向----现代农业，也许回国后可以在这些方面求些发展。清晰了思路，原本枯燥的体力活儿也就有趣多了，干的也快多了。

饭后稍事休息，继续上午的刷盘工作。除了三点钟工间小憩半小时外，一直独自刷托盘，闷头苦干。终于在下午5点半提前完成任务。原本以为提前完工可以提前休息，谁成想，开完会回来的安浓检查完我冲刷干净、码放整齐的二百四十多个托盘之后，又找出了一把镰刀和一把剪刀交给我，把我领到房后的苹果园，让我剪苹果树的萌蘖（树根部滋生出的一些不规则枝条）补满不足工时。看来活儿是永远是干不完的，能干完的只有时间。

6点半准时下班，终于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晚饭有鱼，每人一条不知名的海鱼。奥卡桑烧的不错，很和我口味。

饭后本打算去岛贯先生家去看宝栋，可安浓不让去，说岛贯先生会生气。安浓说和他已岛贯先生说好了，18日他会带我去府上拜访。这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托词，日本人很注重礼仪，不喜欢不速之客。18日就18日，也就是后天。

还是等到半夜，我最后一个洗澡。这也不错，我可以慢慢的洗，悠闲地洗，哼着小曲儿洗。顺便再洗洗衣服！补充一句，安浓已换了一台新洗衣机！

这一天下来，洗培养盘时弯腰起立弯腰起立几百次，现在觉得真有点腰疼，受伤的手指经水一泡也隐隐作痛。但总的感觉比想象要轻松许多。

1995-5-16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