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帕戈斯岛散记————丑陋的海鬣蜥

俺脚着

他乡遇故知，当老友知道我拍过很多的野生动物，便问了句搜肠刮肚的话："你拍的动物里哪个长得最丑？"

说实话，要不是在被称誉"独特的活的生物进化博物馆"加拉帕戈斯群岛，见过传言被评为世界上最丑陋动物的海鬣蜥，他这话碴儿还真不好接。

只要在那儿见过长得像飞沙走石 、鬼斧神工的海鬣蜥，才会有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深刻记忆。

连大师级的达尔文也没能例外，他在自己的传世之作《物种起源》里把海鬣蜥也看成了"丑陋、笨拙的蜥蜴"。

当然，要瞅眼这种长相寒碜地球上唯一吃素食的蜥蜴也不易，只有到它栖身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才有得看。

地处太平洋东部赤道两侧，世界上最孤独也最美丽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是海底喷发的火山岩浆经几百万年堆积才逐渐露出海面的。

火山岩丰富的矿物质与两大洋冷暖洋流在群岛周边的海域交汇，孕育了岛屿之间独立自主的生物系统。

群岛上80%特有的动植物别说在其它地方难见，就是岛与岛间各自生存的象龟、海鬣蜥、蓝脚鲣鸟、军舰鸟、火烈鸟、海狮、红石蟹、北半球唯一的企鹅也不尽相同。

在加拉帕戈斯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景观也是难得一见。

清晨的早市上，其它地方难见的海狮和鹈鹕都会混迹在人群之中一起逛早市。

有时，它们会抽不冷子伸出爪子或嘴巴，抓住摊位上的食物塞进嘴里。摊主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最多只是挥挥手示意它们不要捣乱。

而在码头上，海狮们则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它们会肆无忌惮地躺在座椅上呼呼大睡，完全不受周围嘈杂环境的影响。

路过的行人也会自觉地绕开它们，不愿意打扰这份宁静。

这种互不干扰、和谐共处的现象，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上随处可见。

归属厄瓜多尔管辖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举荐的"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里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中的费尔南迪纳岛，岛上最著名的就是那些浮泱浮泱多达数万条的海鬣蜥。

那天，我们刚离开冲锋艇就遭遇了海滩上成千上万在晒太阳的海鬣蜥。

行走在这些脊背角质刺尖耸立，面部瘤物凸起，长得乱七八糟黑炭似的怪兽中间，心里还真突突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过它们身体别踩着；一边还得战战兢兢揖拜着：你们可是大仙，吃素，可别吃人啊。

谁知道近在咫尺的海鬣蜥会不会在你不经意间来上一口。

"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海鬣蜥，看我们也像碰着怪物了，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彼此的相视是碰见了地狱中的魔鬼；还是在天堂里看见了妖怪？都"懵圈"。

据说地球上有三千多种蜥蜴，唯一能适应海洋生活吃藻类的海鬣蜥在加拉帕戈斯群岛有七个亚种，它们体型大小不一，形态、习性相似，大多与栖身的岛屿命名，像费尔南迪纳岛海鬣蜥，伊莎贝拉岛海鬣蜥等。

海鬣蜥长得虽然丑陋，却深谙改变不了环境、就得适应环境改变自己的理儿。

在命途多舛的漫长岁月里，它们不停地抗争在绝境中逢生。

经常要在冰冷的海水中寻找食物的海鬣蜥，依赖阳光。它们知道黑色皮肤有助于吸收热量，便改变自己连求偶变得色彩斑斓的皮肤也得尽快蜕皮褪尽铅华。

它们每天除了暂短地潜入海底觅食，余下时间就是扎堆晒太阳，用阳光的温暖捂热被海水冻僵的身体。

与陆上的蜥蜴不同，海鬣蜥的器官已经进化到能在激流涌动的海下自由自在地活动了。它们钩状锋利的爪子不但能牢牢攀住岩石不被激流卷走，长于躯干两倍、扁平粗壮的尾巴还可以顺水而动在海底爬来爬去地寻找食物。

海鬣蜥的鼻孔与眼睛间有个过滤盐的腺体，吃海藻、喝海水腺体里存积盐多了就豪气地打个喷嚏，甩出去的盐液散落在头顶，渍迹挥发便成了头顶上的"白帽"。

群岛上的物种大都令人惊奇，一种漂亮的红石蟹喜欢过寄生的日子。

每当海鬣蜥抱团晒太阳的时候，浑身通红的红石蟹会从四周钻出来，爬到海鬣蜥的身上吃死皮，这对海鬣蜥来说也是难得的瘙痒享受。

别看海鬣蜥在海里能如鱼得水，但在陆地上反应迟钝、行动缓慢，遇到危险只能是束手无策，任凭宰割。

百拙千丑的海鬣蜥和许多用装死逃生的动物一样，当它感觉身陷险境，躲避危险的方法就是身体一动不动停止心跳。它们心脏停跳时间最长能到45分钟。

海鬣蜥的天敌是鹰隼。每当它们从海里拖着冻僵身体地爬上岩石最易受攻击时，"磨刀霍霍"的加拉帕格斯鹰已经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准备多时了。

尽管海鬣蜥虚张声势地摆出一副装神弄鬼的架势，肉食与草食动物的对峙持续不了多久，余下的只是加拉帕格斯鹰在众多的海鬣蜥中像选妃子，该吃谁了呢？

唯一生长在北半球的加拉帕格斯企鹅胆很小，但看似穷凶极恶的海鬣蜥胆儿会更小。

它们俩在岛上是每天都呆在一起世代相伴的邻居，但回回相遇还是"麻秸秆打狼，两头害怕"，彼此瞅着对方的眼神总有质疑：你哪儿的呀？

谁都想独占地盘。

加拉帕戈斯群岛不仅被评为"世界自然遗产"，它还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潜水胜地。

去群岛前，我碰见了多年未遇走遍世界潜点的潜水达人宝哥。他知道我为去拍海鬣蜥还专门考了国际OW潜水证时说：“群岛潜点洋流汹涌，到那儿玩潜水怎么也得有400次以上的潜水经验，得用流勾勾住岩石才不会被水冲走，您才有4次考证的潜水经历就敢下水，相当是玩命。”

宝哥的"恐吓"，让我到了群岛潜点也只敢浮了下潜而已。没拍着水下的海鬣蜥，借用宝哥几张水下的片子图配文也算助助声势。

能有在群岛洋流涌动的海底与海鬣蜥同舞的经历，总是令人难忘，宝哥至今提起当时拍的情景还津津乐道："一只海鬣蜥从我头顶上游过。金色阳光透过海水照在它的头上闪闪发光，我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留下了它渴望阳光带来温暖的身影。"

对海鬣蜥的丑，宝哥也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说法，他认为："长得那么丑的海鬣蜥一定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老天惩罚它才让它托生这等模样。"

海鬣蜥看久了，尤其见识了它们身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智慧，与瞅电影巴黎圣母院里丑陋的敲钟怪人一样，时间长了，习惯了也觉得顺点眼了。

细抠岁月在海鬣蜥身上留下的进化遗痕，丑，说不定也是它们在大千世界中的生存谋略。

它们作践自己丑到极至，拿丑当盾牌，故意让谁见谁膈应，谁见谁害怕，谁都退避三舍拒之千里，海鬣蜥自己倒落个没有纷扰的清净和自在。

我在想，如果"丑陋"真的是海鬣蜥有意用来抵御外侵的招法，那么这种史前就有的爬行动物的智慧实在了不起。

加拉帕戈斯之行让我记住了，在芸芸众生中还有一种活法叫，只要我长得比你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