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们搬过八次家,从贵州搬到安徽,又从安徽搬到青岛。随身的物品丢了一遍又一遍,换了一代又一代,人也丢了青春换中年,丢了中年换老年,但始终不离不弃,被我们珍藏的有两件东西:一是自1971年至1979年六佰多封来往于贵州和安徽两地的书信;二是有生以来所有的照片。</h3> <h3>大学毕业,她被分配在风光秀丽但交通闭塞的皖南山区练江畔古徽州城(歙县)。</h3> <h3>我被分配在贵州十万大山中,习水县赤水河畔的土城,交通更加闭塞。</h3> <h3> 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 茫茫人海我们能相遇,是机缘也是前世注定。</h3><h3> 尽管远隔千山万水,经过一年的书信往来,1972年的仲秋节,在青岛家中我们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从大学同班同学到夫妻的蜕变,是我们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刻。</h3><h3>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结婚戒指,没有豪华庆典,我们只有仲秋明月眷顾下的两颗简单的心。</h3> <h3> 短暂的相聚很快就面临长久的分离。</h3><h3> 那个年代,一年365天只有12天探亲假。为了生存,不得不忍受劳燕分飞的痛苦。</h3><h3> 那个年代,无可奈何人离别的夫妻很多,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那时的心绪好似柳永的(寒蝉凄切):</h3><h3>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h3><h3>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h3><h3>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h3><h3>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br /></h3><h3>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br /></h3><h3>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电报很贵,长途电话是手摇式,半天接不通,也很贵。唯一联系方式就是书信来往。夫妻分居,书信来往是维系婚姻的重要精神支柱之一,所有的思念只有在信中相互倾诉。</h3><h3> 分居七年,来往书信都被仔细地保存起来,这里面记录着我们的思念和被思念,艰难和困苦,欢乐和幸福。以前没有时间整理,偶然翻出几封信看看,常被自己的信打动。这些信写的很长,有不少是超重的,真的整理出来,恐怕是一部厚厚的两地书。而今后,恐怕再也无人有机会书写这种充满悲欢离合的两地书了。</h3><h3>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h3><h3> 那个年代,书信在途中确实很慢而且很艰难。这种慢和难现代年轻人根本无法理解,可能也不会相信。</h3><h3> 信的旅途和我探亲的路线是相同的,从安徽歙县被送上开往杭州的邮车,需经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然后从杭州登上火车穿山越岭,经过两天三夜的颠颠簸簸,横跨安徽、浙江、江西、湖南、广西、云南、贵州、四川八省,才能到达四川重庆綦江赶水站。这里需摆渡过綦江,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详细的描述一下它是怎么摆渡的。</h3> <h3> 綦江在赶水段的江面大约五六十米宽,水流不算太急。一条碗口粗的竹编绳索凌空悬挂两岸,竹索上套有两个大铁环,铁环下方挂有一个大货箱,邮袋就是放进这里面被拉到对岸。江面上还有一条竹索,铁环下固定的是一条小船,船夫拉着竹索把人摆渡过江。那时候如果说将来这里会通高速公路和高铁,鬼都不会相信。</h3><h3> 赶水到习水相距不到一百公里,由于有不少盘山路加上路况比较差,所以需五六个小时才能到, 每天只有早晨一班长途车。</h3><h3> 从习水县城到土城区只有30公里,几乎全是下坡,路况更加险恶,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车行要近两小时。下面两张图片是后来的,路没变,路面变成了柏油路面,相当年可是名符其实沙土铺就的"水泥路"</h3> <h3> 信,长途跋涉几千公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习水县土城区邮电所。</h3> <h3> 看着那绿色的邮筒、绿色的信箱、繁体老字牌、老衫木门板,还有那饱经沧桑的石墩,既倍感亲切又百感交集。</h3><h3> 这里是我对外联系的唯一窗口,曾经送走了我无穷无尽的魂牵梦萦,也曾给我带来满满的温馨柔情。正因为有了它们,那种牛郎织女式的生活才不会孤寂。</h3><h3>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h3><h3>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h3><h3>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h3><h3>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h3><h3> 北宋 秦观 </h3><h3> 从书信发出至收到信,途中的时间都被反复计算过,一般情况少则五天多则七天,不正常时需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为了缩短信在途中的时间,很少使用邮箱,大都是直接交到邮电所的柜台上,亲眼看到盖上邮戳。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计算信应该到贵阳了?到杭州了?在去歙县的邮车上了?今天应该收到了,明天应该回信了。然后计算回程的时间,一旦提前收到信,简直欣喜若狂;如果在预计的时间里没有接到信,就会胡思乱想:身体不舒服了?工作太忙太累了?出差了?......,直到收到来信,才会感觉如释重负。</h3><h3> 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相互牵挂,这种相互牵挂延续了七年,是奠定我们坚实婚姻基础的必要条件之一。</h3> <h3> 现在微信联系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哪怕是远在地角天涯。但是,那个年代,一次书信的联系要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歙县和土城夏天最高气温可达40℃,冬天房间里的毛巾都会结冰,没有空调没有暖气,一封信写下来需要两到三个小时,有时甚至需要在煤油灯下写到深夜, (土城不通电,工厂是柴油发动机供电,生活区供电只到夜间十点)曾经有一封信我从土城写到贵阳,又从贵阳写到柳州才完成。</h3><h3> 写到这里,不由得感慨万分,现在正在使用手机的人们,你们可曾想到有这么大的时代差距,可否珍惜社会进步所带来的红利。</h3><h3> 六佰多封书信,至少2000页以上,洋洋洒洒几十万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有那么多话讲,那么多事写?翻看了不少书信,我终于明白了,只要心中有爱,只要心中有牵挂,就有说不完的话写不完的事。</h3><h3> 春夏秋冬换季时的叮嘱,身体不舒服时一句简单的关心问候,情绪低落时一句暖暖的关怀,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单位和周围朋友同事发生的平凡小事,只要愿意和对方倾诉,只要对方也喜欢你的倾诉,就不需要挖空心思地寻觅,要写的东西会源源不绝地涌到你的笔下。</h3><h3> 爱字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书信中,但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h3><h3> 一生只爱一个人!</h3><h3> 时光静好,与君语;</h3><h3> 细水流年,与君同;</h3><h3> 繁华落尽,与君老。</h3><h3> ~仙枫红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