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 雀儿 老婆婆

姜 辉 莲

在此，感谢金昌驴友——老茶提供部分精美图片

一 给一位渭河水的儿子

好些天，不见雀儿了

窗外没了叽叽喳喳

寂寥，无声

张开笑脸的三角梅

一脸的沉闷

风，嗖嗖地刮着

莫不是戈壁的北风

吹跑了？欢快的你

到哪儿去了

天空，悄然掩口窃笑着

冬阳里，温暖的小院里

慈祥的老婆婆，安坐在庭前

一脸灿烂地张望着，等待着

那个美妙时刻，四时许

密友们的来访

叽叽叽，喳喳喳

不用抬头，就知道伙伴们到了

老婆婆乐颠颠地忙前顾后，不停地

撒着谷子麦粒，盛情款待着

空中仙客

不着急，有你的

不抢，不抢

谁都有

婆婆的四周，雀儿们

欢欣地围满了一大圈

茶足了饭饱了，雀们和老婆婆

热火地喧笑着

灿烂悄悄爬上来

看啊，老婆婆笑醉了

乐成了一朵绽放的菊朵

原来雀儿呀，走亲访友

到了远方，渭河水的源头

二 老人与麻雀

前些日子，因着名师二级工作室的启动，去了一趟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水的发源地渭源县。据同僚说，渭源县城西南的鸟鼠山是渭河的源头，大禹曾今治于此地水，渭源可是一个有着厚重历史故事的地儿。

相传渭河又叫禹河，在两千四百多年前，由于甘肃渭源鸟鼠山堰塞湖洪水泛滥，给关中华夏民族造成极大生命威胁，大禹拔山涉水，疏水导渭排洪，为了纪念大禹功绩，人们将这条河称禹河。就是到当今，关中陕西百姓还叫禹河。

因着这古老传说，很想很想抽个空子去观一观涛涛的渭河水，瞅一瞅大禹留下的足迹。可惜因着时间关系，遗憾地没有目睹一容。

不过，如当地人所言渭源确实是一个有挖头有嚼头的地儿。当天下午去的清源镇第二小学就有些许渊源。 始建于1920年，系邑人前陇东镇守史、厚威将军张兆钾创办，是当时县内最好的私立学校。1938年历史学家顾颉刚以“文化考察团”的名义带着“庚子赔款”来学校开办师训班，为当时社会输送了不少教育人才。在建国前期，学校曾三次易名。初建时曾起名张氏自立小学，建成时定名为私立张氏小学，民国十五年改为平民学校。 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校。古色古香飞檐斗拱的老校门静默地矗立在新校门一侧，被当地文物部门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更惊讶的还有，第二天定西市教科所郭忠所长坚持挤时间临时加进来参观的分校区——书院小学，更给了我们一行意想不到的惊喜。别看书院小学坐落在山脚下的柯寨村，却是全国仅以书院命名的三所小学之一。史料记载，书院小学是1927年沿袭民国一所私人易阳书院而成，也是有着近百年的文化积淀。难怪当地的老师们热情地邀约我，有时间了一定到这儿来采采风，在这个有着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一方水土上，有的是作家们写作的素材。

匆匆的一行，遗憾地归来。不过，和一位渭河水源头儿子的对话，却让我脑海里留下了一副弥足珍贵的美丽画卷，经久不散。这不，这几日病养在家，忍不住提起笔来。

那位个头不高，四十来岁侃侃而谈的渭河水的儿子，给我们讲述了他老母亲和一群麻雀的故事。猜想不来他母亲喂雀时是如何的艳阳，就他给我们描绘那一幕景象时那满脸的灿烂，眼睛，鼻子，眉毛，耳朵，嘴巴，似乎都在欢笑。手在舞，足在蹈，就连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也在欢唱，似乎如雀般也要飞翔起来。

话说他的老母亲，每日午后总是坐在庭前，一脸祥和地等待着她的密友——一群准时准点到的雀友们。依他的说法，准时得很。每日四时多，老母亲和一群麻雀们欢欢乐乐热热闹闹地相处一隅，说着话儿，喧着谎谎，满脸的喜气，满脸的祥和，满脸的慈爱，满脸的美好。那情，那景，深深地刻在心海，让他们做儿子的咋都忘不了。

雀儿们一来，小院里就热闹了起来。老母亲忙里忙外，撒谷子，撒粮食，倒水，乐此不彼地忙着招乎这群空中来客，默契得很！因着，老母亲恐儿女们说她浪费粮食，就在儿女们出门上班后的这个时段，悄悄地，抑或偷偷摸摸地，乐滋滋地享受着她一个人欢实的幸福美好时光。日子久了，通灵的雀们倒是配合很默契，不早也不晚，就那个点，一准儿到。

叽叽，喳喳，叽叽叽，喳喳喳……冬阳里，寂静的小院里美妙的雀声此起彼伏，奏响了一曲欢乐颂。

听了这个极为喜感的老人与雀们的小故事，连我这个异乡人也被感染得一塌糊涂，脑海里时不时回放着那个场景，那一帧美妙绝伦的画面。

就想啊，究竟是什么让渭河水的儿子忘不了此情此景？与远方的客人津津乐道？思来想去，与其说这位儿子在说着母亲喂麻雀，不如说冥冥中他在说着母亲喂的一种精神，一种寄托；喂的一种大爱，一种美好；喂的一种快乐，一种幸福；喂的一种祥和，一种人性的光辉。

不是吗？麻雀与老人，勾勒出了一幅多么喜气的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美好画卷。勾勒出了一幅冬阳里，人世间美轮美奂的幸福晚景图。

难怪乎当官做局长儿子的他，单单念念不忘的是如此沁人心脾的一个小小家景。也不知这位儿子从哪听说我是当地作家协会的会员，平素里喜欢搞点小创作，趁兴就讲述了母亲与麻雀的故事，还殷切地希望我这个初次结识的异乡人，能把这个故事写出来。那份迫不及待，那份热切的情愫，当下的生活里鲜见。这不，有了这美好的故事，老人家有了这美丽的儿子，就有了这段美好的文字。鲜活的画面，情趣盎然的生活，也勾起了我诸多时光的回忆。

三 消除“四害”的斗争

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还是个流着鼻涕，趿拉着鞋子的孩子时，麻雀早就在十多年前的1958年，我还未出生时国家倡导的讲卫生运动中就列入被消灭的“四害”之一了。想想，那个全民动员，人定胜天的火热年代，麻雀的命运能咋样？虽然后来，渐渐地被臭虫和螳螂替代，平反了的麻雀想来在那个粮食依然匮乏的年代，呼啦啦来，呼啦啦去，活跃在田间地头，觅食快要成熟的麦穗儿，和粒粒饱满的谷穗儿，与人类争抢粮食，不消灭不足以大快人心。

记忆中，“呕使——呕使——”驱雀人的声音从远处的山谷传来，常常不绝于耳。麻雀确是坑苦了庄稼人。

大坝林，条田地，很多田间地头常常看见扎着的恐吓雀们的稻草人不说，还时常瞅见大人们在庄稼成熟快要收割时，总是到田里驱赶麻雀。

于是乎，麻雀依然被人们所憎恶。

大人们如此，孩子们自然也不例外。上学的时候，红卫兵们，红小兵们以谁捕获的雀多为荣。革命小将嘛，劳动最光荣！战天斗地，灭绝麻雀自然是一件最荣光，最堂堂正正，最光明正大做的事儿。

弹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孩子们中所盛行，尤其被男孩们所喜爱。男孩们常常找来粗细合适的树丫杈，退去树皮，用小刀削光了面，在丫杈的顶端一厘米多处，凿一圈浅浅的凹处，用线绳绑紧了皮筋，一个弹弓就做成了。没事了，时常瞄准前来村庄觅食的雀儿，嗖嗖地发弹，以至于一些淘气的男孩儿练就了弹无虚发的本事。

看，一群欢唱的雀儿来了，男孩们悄悄地潜伏于最近的距离，屏息凝神找准合适角度，从兜里掏出早已捡拾的指头蛋大小的石子，左手拿弓，右手装弹，慢慢拉开皮筋，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刚刚还在枝丫间欢蹦乱跳的雀儿应声落地，一群早已等候在旁的孩童们欢呼着，雀跃着，一拥而上奔向战利品。牛逼喇喇的弓弹手则洋洋自得，一脸傲然地待在原地，静等手下的小喽啰们屁颠屁颠地将消灭的战利品拎回来汇报战况。这个一弹命中脑袋，就地毙命。那个一弹命中翅膀，还在地上扑腾着想逃跑。打折腿的，拖着瘸腿没命地在地上躲着。一拨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孩群中，因此也就诞生了那么些弹无虚发的神弓手。

课余闲暇时间，武器随身携带，弹弓时时在兜兜里揣着。只要发现目标，立马掏出来进入一级战斗状态，乐此不彼。不仅如此，一拨人还常常比谁的弹弓做的精巧，谁的皮筋材质好。手拙的孩子常常为了也拥有一把好弹弓，常常偷偷拿来家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去巴结小伙伴，希望给自己也做一副人人羡慕的好弹弓。一些想尝试弹弓威力的孩子，更是拿自己好不容易收藏的精美糖纸片儿啦，转花筒啦，香烟叠成的三角片子啦，用来交换。于是，弹弓和麻雀，就成了那个年代孩子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女孩们嘛，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家里喂鸡的活生大多数是逃不脱的，当夕阳落在山头，鸡们回窝就晚餐时，雀儿们瞅准时间也就凑来了。一把秕谷子撒开，呼啦啦鸡们争先恐后扑上去，雀们也当仁不让，扑棱棱争先恐后落下树梢，飞下房檐，钻在鸡腿的缝隙间，尖尖的嘴巴梆梆地啄个不停。害的女孩们时时得赶麻雀，不敢须臾离开半步。想偷个闲，玩两把踢毽子，或和姐妹玩一玩跳方方，都有被母亲责打的可能。要知道，鸡饲料也金贵得很，母亲全靠它等待第二天老母鸡咯咯哒的声音，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或变卖了补贴家用。哪容得小丫头子小觑，让雀们钻空子抢食？

时间长了，女孩们也琢磨出捕灭麻雀的妙法。在一块空地上拿一个家里盛粮食的笸箩，用一根小棍支起一端来，再在小棍上摔根细长的线，远远地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等麻雀们扑腾腾落下，钻在笸箩下吃得不亦乐乎时，绳子一拉，来不及逃跑的自然束手待擒。少则一两只，多则三五只，战利品一点不比男孩们差多少。

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们晚上学习，都有学习小组。班主任按照连队和家的远近分配小组，四五个人一组，每晚轮流在各家学习。写生字，背课文，读毛选，昏暗的煤油灯下，有组织有纪律地在小组长的带领下，认真学习。一些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家伙，往往这时候离开了大人的视线，大的小的高年级低年级臭气相投的家伙们，三五个结成伙就到附近的马棚牛圈去上房揭瓦了。办法更叫个绝，偷偷拿个家里装粮食的麻袋，敞开大口，一左一右两个人堵在几根木头棍子斜搭的窗框上。然后，两三个人悄没声息地猫进棚去，拿根棍子在顶上一阵乱挥，刚刚入睡的雀儿们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窜，大多数蒙头转向一股脑儿都朝有光亮的窗口飞奔。哈哈，一阵叽叽喳喳乱叫，扑扑腾腾，多数早已进了男孩们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尔后，坏家伙们就把捕获的雀们投到火炉中，燎掉羽毛，等到感觉肉差不多熟时拣出来，用小刀刮去黑糊糊烧焦的毛皮，津津有味享用起美食来。别说，那么一丢丢，一丝丝肉渣渣，还真的是喷香无比，不由得你不流哈喇子。

有一回，当男孩们拿着烧熟的战利品，一堆黑糊糊，扎着四肢枣子般脑袋和身子的雀肉到我们面前炫耀时，女孩们炸锅了，吵吵着二天要告老师。这招奇灵，坏小子们瞬间没了脾气，要知道一旦老师知道不学习，还做坏事，挨批评不说，通知了家长少不得一顿皮带肉丝的爆揍。于是，赶紧刮好雀肉，腆着脸让我们女王们尝尝鲜，也打个牙祭。忍不住诱惑的我们，一番装腔作势的咋咋呼呼后，也享用起那点不够塞牙缝的饕餮食品。那真是叫个香啊！皮焦肉嫩，就是今天佐料十足的烧烤也是没法比的。

四 麻雀坐上火车上新疆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几个年头，到了八十年代，人们突然间发觉，河西的大地上不见了世代和自己为邻繁衍生息的麻雀们。出门来，院子里再也听不到叽叽喳喳的雀儿声，麻雀不再来光顾人家。树林里，麻雀也不见了踪迹。

家园寂静起来。

树林少了那么几份生机和活力，田园少了那么几份风光。各种新型除草剂，让林子里，地埂上没有了茂密的杂草，野兔啊，野鸡啊，黄鼠狼啊，野猪啊，通通的销声匿迹了。更别说蚊子这个叮咬人的恼人家伙，那个我们儿时每日傍晚全靠湿草堆点燃滚滚浓烟熏燎，才能换来大院里消停地吃个安生饭的害虫也着少了许多许多。人们庆幸的同时，似乎生活中又缺了诸多的味道，和美好的东西。

麻雀成了人们的惦念。

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人们的脑海，麻雀究竟到哪里去了？

过了十几年，二十年……

有一天，终于有信了，听到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消息。

麻雀们是坐上火车上新疆了！

人们在哈哈一笑后，静默了。

许是家在火车道旁，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尤其是经历过解放前不知哪年大灾的老人们，清楚地知道当时许多人为了不再吃糠咽菜，讨个活口，就拖家带口跑新疆。许是这个原因，老人们揣测，麻雀逃生到地广人稀，广袤的口外去生息了。

风沙开始肆虐，土地开始干涸。少了动物的日子开始干瘪起来，苍白起来。女孩们虽然伸手就有花色十足的跳绳，再也不用拔来长草搓个两三天就不能用的跳绳。男孩们手里是奥特曼，变形金刚。可人们老觉得日子缺了一种味道，一种来自自然的清香味道，寡淡寡淡的。

日子就这样过着，过着。

不知啥时候起，种花种草，退耕还林，保护动物植物，治理环境提上了人们生活的日程。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广播呀，电视呀，街道呀，各种媒体发出了声音，政府的号召声也响起来了。一时间，爱护花草树木，保护大自然，不仅成了学生娃娃们课堂的教育内容，“爱心筑巢，给小鸟一个温暖的家园”的实践活动也在青少年中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春天来了，工厂，学校，机关，所有的人行动起来了。到郊外，到戈壁，垦荒植树，城市的北部，一道几十公里长的绿色防护林经过十几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蓬蓬勃勃结结实实形成一道绿色屏障，不仅成了抵抗风沙的排头兵，绿化美化了环境，也成了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东湖湖光山色，引来了一群群水鸟，落户安家。西湖碧波荡漾，群鸟展翅飞翔。各种花儿次第竞相开放，郁金香亭亭玉立，沙枣花香瓢十里，玫瑰谷千万朵花儿娇艳欲滴，植物园南北生物种千姿百态，百菊园菊朵摇摇曳曳。尊贵的薰衣草落户镍都，成片连海，绚丽金昌成了花的世界，魅力紫金城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每当夕阳西下，人们成群结队走出家门，漫步绿荫小道，徜徉十里花海，休闲纳凉。节假日，慕名而来的各方游客更是络绎不绝。全国文明城市，国家园林城市……金昌唱响了绿色、生态、环保的一曲赞歌。

渐渐地，渐渐地，不知不觉间麻雀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湖边，马路，房前，屋后，叽叽，喳喳，叽叽叽，喳喳喳，虫鸣鸟叫，生机盎然。

我家葱绿的小院里，也有了每日晨间叽叽喳喳雀儿翻飞，扣响窗格的美妙声响，甚至躺在飘窗躺椅里，斜倚在阳光中，就可一窥雀们欢欣雀跃光顾菜园的景象。两三只，四五只……从枣树枝丫上蹦蹦跳跳够了，扑棱棱跃上杏树高枝，东瞅瞅西望望，落入菜地，钻入沟沟垄垄里觅食虫子。鸡鸣犬吠，人与雀儿的握手言欢，终是勾画出一幅人间欢乐祥和图。

这个冬天，不再寒冷。

2017.12.15

花絮：陇原名师霍军跟帖

姜老师的弹弓

射中了我的童年

那只飞回来的麻雀

还在啄食

我的课本封面

告诉我

语文

就是十二岁的艳阳天

谢谢姜老师带我们走定西，逛书院，重温傻乎乎笑嘻嘻的童年。

语文课，就该你来上。

👍👍👍👏👏

作者简介：

姜辉莲，甘肃省特级教师，陇原名师，全国优秀教研员，金昌市优秀拔尖人才，金昌市作家协会会员。 出版教育专著《梦回杏坛》，教育随笔《思想在笔尖行走》，先后在《小学语文教学》等刊物发表教育教学论文多篇，在《西风》《未来导报》《金昌日报》发表多篇散文随笔。现任职于金昌市实验小学，从事语文教学和研究工作，主持陇原名师姜辉莲小学语文一级工作室和援助县渭源二级名师工作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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