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里的妈妈

英子

<h3>  这些天因为工作忙,很久没去看妈妈了,常常会想起小时候,想起亮着烛火的村庄,想起烛光里的妈妈。</h3> <h3>  孩提时最喜欢夜晚。忙了一天的妈妈终于停歇了,不再把我一个人丢在一旁,屋子里跳动着昏暗的灯火,弥散开来的黑暗并不使我恐惧,因为妈妈的气息紧紧地缠绕在我身旁:有时是她忙着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声音,有时是她端着煤油灯摸索着找东西,有时是轻轻唤我给她帮个小忙……最让我怀恋的是这样动人的情景――</h3><h3> 夜深了,窗外一地霜雪。村落里隐隐传来狗吠的声音。我困倦了,躺在床上暖被窝,妈妈在一灯如豆的屋子里纺棉花。炉子里闪着通红的炭火,水壶里烧开的热水咕咕地冒着白气儿,只有妈妈的纺车吱吱呀呀地唱着温柔的催眠曲……我喜欢这样望着劳作的妈妈,烛光里的她是那么美,仿佛是一尊优雅的雕塑。我常常在这样的凝望里穿梭入梦。</h3><h3> 再大一点上了学,晚上经常是妈妈在烛光下陪我写作业。作业并不多,有时候是一张大小字,有时候是几道数学题。妈妈并不识得几个字,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有时候手里补着一家人的鞋袜,有时候是赶着做我们姊妹几个人的千层底棉鞋。飞针走线的妈妈最专注,我常常在写字的间隙偏着头瞥她一眼:她动作娴熟,遇到难补的鞋袜,她总会把钝了的针尖在额前的秀发里划拉几下,然后密密的针脚就乖乖地出现在她的手底下。明月斜射进了小窗棂,柔柔的,一地安静,偶有夜风吹过,吹斜了桌上的烛火,烛泪流下来,在寒夜里瞬时就变成了唯美的造型。如果星空有一双眼睛,她一定看得见那一个个方块字和一双双千层底里贮藏着一段多么静好的时光,寂寞和孤独从来没有在那样的时刻拜访过我。</h3> <h3>  再后来到外地求学,然后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时光飞速向前,我再也找不到那一盏年轻的灯火。妈妈在迅速老去,忽然有一天发现她的背不知什么时候弯得不像样了,她的眼睛也不再明亮如初了,已经拿不起针,做不了千层底棉鞋了。</h3><h3> 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华灯初上,笑声纷乱。岁月就这样一次次与记忆告别。我的两个孩儿正吵着闹着要买棒棒糖,买彩色气球,买心仪已久的小玩意儿。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童年,恐惧逼迫我长成一个妈妈――我要学做好吃的饭菜,我要试着拿起针线缝缝补补,我要在漆黑的夜里成为一尊美丽的雕塑……也许不再需要烛光,可是我清楚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妈妈,时刻站在他们背后,赶走大灰狼,哼起安眠曲。</h3> <h3>  后来接连几周,村庄都因为电改工程停电了,我们不得已又点亮了久违的蜡烛。儿子在昏黄的光线下写字,我和妞妞在烛光的背影里玩游戏。看天气说过几天要降雪了,赶紧翻出妞妞的棉裤还有外穿的罩裤,手忙脚乱地找来针线,再点上一支蜡烛,开始笨拙的缝补……我也习惯了妈妈的样子,把针尖在额前划拉几下,一针一针把温暖缝进烛光里。针脚不太规整,但细细密密,妞妞依偎在我身旁,好奇地注视着。儿子写完了作业,也凑过来看我忙活着。手指渐渐伶俐起来,儿子说要背书给我听。我一走神,指头被针扎到,看着慢慢渗出的血,我不由得想,妈妈手上当年是否也留下了无数的针孔呢?</h3><h3> 夜有点冷,孩子们却很兴奋。白色的墙壁上变幻着他们凌乱的影子。我猜,烛光也一定听到了他们格格的笑声。这注定是一个幸福的夜……</h3> <h3>  我不知道孩子们多年后会怎样想起这烛光里的妈妈,但此刻,我想深深地拥抱他们――我的衰老的妈妈,我的年幼的儿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