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三中

清溪古渡

最忆是三中  

我的母校简称“三中”。估计全国“三中”成千上万所，唯有称我母校“三中”最亲切。2018年将是我从母校常山县第三中学毕业四十周年。四十年，轻轻从人生书边流过，悄无声息，如烟似云，唯有与母校一些往事，抹不掉。

一、三中“巨轮”

三中的美姿丽容，当年我读书时，被一大师兄在作文中喻为“起航的巨轮”，大受老师表扬。我不太喜欢念叨人家的话，然而，在这里我还是乐意引用对母校这一经典之喻——一艘“起航的巨轮”。

红旗岭自东而西，横亘于芳村集镇的背后，让这个千年古镇有了稳稳的依靠。母校“三中”就端坐在红旗岭的东端。雄踞傲立，俯视一马平川和氤氲古镇，左边绕过清澈的芳村溪流，背靠雄伟壮丽的八面巨峰，让这座解放后新建的县属中学，占尽天时地利。

我从洁湖去三中上学，向着芳村。旭日东升，粉墙黛瓦、绿树簇拥的三中，沐浴在一片灿烂阳光之中。我抬头望去，高高山坡，屹立昂首，母校如同驶往大海劈波斩浪的巨轮。师兄不予欺也。我为学兄丰富想象，妙手偶得，赞叹不已。自此以后，我明白作文一个至理：只有观察生活，用心体验，方能妙语成章。谢谢母校无言垂教。

二、三中长岭

一条弯弯曲曲的长岭把母校三中与芳村集镇连接起来。从三中校门下望，岭头走上来的行人，只是一个小黑点；从低处往三中看，三中校门遥遥，像坐立云端。这条长岭的两边，水田、旱地、乌桕林、菜畦、水渠，连成一片，四季景色，如诗如画。

春天，细雨绵绵，水田灌满春水，明净如镜。鹭鸟斜飞，燕子剪翅，蛙声如雷，把自然界一切生命集中到这里来了。夏天，随坡而上的菜地，一片油绿，菜花点点，粉蝶翻飞，黄蜂嘤嗡。最妙是秋天，沿坡再上，乌桕丛林，树树高举，红叶飘丹，像燃烧的火炬，热烈而炫目。冬天到了，雪花纷飞，从三中高处往低处看，芳村古镇，炊烟袅袅，瓦背屋脊，东一处西一处的积雪，用郁达夫的比喻，像黑女脸上的脂粉，煞是好看。

. 下雨天最闹，三中岭上，水流在路中央奔涌。人在水上踩，噼噼啪啪，像踩着琴键。泥鳅、鲫鱼、锦鲤都上路了，往深水处钻，向浅水处跳，找不到水流，就斜着身子从路面溜走……后来，学校发动我们，挑石铺路。一条平整而光洁的鹅卵石子路，在我们汗水浸透和欢声笑语中，从三中岭头一直延伸到岭尾……

. 三、三中挑煤

当年三中食堂烧的石煤，由学生从对面前溪山上一担担挑来。星期过半，突然有半天时间把我们从校内放出，去挑煤，那高兴劲儿甭提了。山是那么翠，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树是那么绿。从学校到煤山，三五里地，我们几乎跑着去的。可是，把煤挑回来，瘦弱的肩膀压着沉甸甸的石煤，十分艰难了。爬坡过桥，跳跳歇歇，气喘吁吁，似乎走不尽头的路，看那三中高高的岭，飘飘忽忽，似乎在半空中。斜阳西沉，像一个红球要从山坳跌落下去，近水远山，抹上鲜艳的油彩。我们的挑煤既热烈，又壮烈。

不知学校哪位高人高招，挑煤过磅记账，全派上漂亮的女同学。这时候，大男生有百廿斤力气，绝对要挑百八十斤。即使半大男孩，抵不住荷尔蒙萌动，也不落后。记得一小男生，为着心仪女生过磅，挑了重担。可是，走走碍碍，好不容易上了三中岭，暝色四合，秤煤处哪见漂亮女生？那位男生说，他的初恋也到此结束了。

四、三中浣衣

三中下面有一片水滩。夕阳斜晖，波光粼粼，这片河滩充满欢乐。

那时候男女不尚来往，森垒分明。奇怪的是，到了这个辰光，不约而同，各自走来，走到一起。女生在上溪滩洗衣，或者和衣洗澡；男生在下面深水处游泳扑楞，浪里白条。男女生偶尔眯眼远眺，心旗荡漾。只要有男女青年在，总是生情处——这里是三中的情人滩。

水滩上面，突兀出一块巨石，从岸边伸向水中。那时候，我与几位同学常在这里背书。一卷在手，清水濯足，口中念念有词，颇有屈子“行吟江畔”的古风，或者是孔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遗韵。

三中后来建了抽水房，直接从这里提水饮用。学生不再有运水之苦。建抽水房的工程师，瘦长清癯，工作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他被那位写三中是“起航的巨轮”大师兄，写进作文。大师兄的佳作被老师诵读贴墙。大师兄后来做了与文字打交道的资深编辑，我呢，做了一名中学的教师。其命邪？其信然邪？其三十年早知道邪？

最忆是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