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燕呢喃

娘，姊妹五个排行老二。没有上过学，也不能说没去过学校，当时背着弟弟妹妹去的，学校不让，从此，与学校无缘。每天背着草筐在地里打转，那高过半头的筐压在瘦弱的肩膀，就像压了一座山！外公在外工作，外婆体弱多病，大哥读书参军离开了家。弟弟妹妹有的需要看护，有的也在上学，家的重任就落在娘的肩上。家乡是盐碱洼地，为了给全家换一口温饱，娘割了芦苇草，背着一步步走到马家河的对岸，换来粮食。寒冬腊月，清晨，弟弟妹妹们还在梦中，娘一个人拉起磨盘，一圈一圈，汗水顺着发丝，结成串串薄冰挂在额头。岁月，在磨盘的转动中静静溜走，弟弟妹妹们长大，工作。家，成了娘一个人的家。 娘的年代，二十几岁是绝对的大龄青年，娘长的漂亮，能干，当然心气也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外婆最是着急，好不容易又有人提亲，就满口答应，这个人就是爸爸。全家都在东北，只有爸爸一个人回来相亲，个头不高长的挺帅。娘相亲不少，阴差阳错就相中了爸爸。从此，远行东北，一待就是几个年头。离开家，离开外婆，娘说是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痛了没地哭，伤了没处躲！哥哥出生，三年后的十月初五我出生。娘是自己伺候自己的月子，爸爸不苟言笑，少有疼爱，对娘照顾不周，奶奶那边还有几个孩子也无法顾及到娘的月子。东北的冬天，寒冷是穿透身体刺骨的疼，娘一个人洗了尿布一个人到院里晾晒。泪水化作冬日的寒冰挂满脸颊，痛，无处可诉！在附近参军的舅舅来看望娘，看到如此的困苦再也不让待下去，就算爸爸一万个不愿意，也没能阻拦住娘回老家的决心，抱起三十天的我，带上三岁的哥哥从千里之外的辽宁回到山东老家。待在离外婆不远的地方，心才算是有了皈依！我的满月就这样在火车上度过。 娘在东北的几年，外婆的家境也已转好，帮衬着把我们的小家建起来。姨妈和舅舅都有了工作，每次来家里都帮着置办东西。爸爸从小在东北懒散的习惯，加之回来一切的不熟悉，家庭的重担反而落到娘的身上。家里田间样样做的精细，娘说，活在世上就要活出个样子，不能被别人瞧不起。娘的话不是名言，确是做人的根本，她这样说也是这样做！家，不再是孤零零无助的样子，有了生气，有了希望。 哥哥大我三岁，对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只依稀的记得，那天，院子里好多好多的人，爸爸坐在院子里中央泪水横流，娘哭晕又醒来，喊破喉咙，再也没有哥哥的回声。原来哥哥已经溺水而亡。娘的心被割掉了一块肉，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以至于到今天，我们丝毫不敢问，也不敢提。小时候常常看到娘会偷偷地哭，不知道为何，渐渐长大才明白，那被割掉肉的伤疤，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会疼到蚀骨！爸爸不喜欢种田，做生意有头脑。几岁分的田地我已不记得，但是爸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的生意。由于爸爸和娘的勤奋努力，家里的条件算是上游，虽然有了弟弟，可我还是公主一样的被宠着。当别的小伙伴还没见过连衣裙的时候，我已经穿在身上。小时候的时尚是姨妈给的，在外工作的她，舍不得自己买衣服，省下钱来给我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又多了一个妈，不是她亲生，待我如亲生。娘成了村子里最能干的人，养猪，种田，盖房，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那股要强的尽头胜过男人。家境是好转的，他们的感情却薄如蝉翼！爸爸和娘吵架从没有大的动静，也许是因为怕影响到我和弟弟，但是都会倔强的长期冷战。不懂事的时候，看到爸爸冷漠的脸，常常会站到娘的一边，可是，渐渐长大，才发觉他们的婚姻真的是一场悲哀。爸爸不太懂得体贴，任娘亲怎样的负累，他也少有安慰，不懂呵护。钱不缺了，可是感情始终很浅！我替他们委屈，一辈子的婚姻只是为了孩子才维系，也许这也是那个年代里他们的悲哀！两个不幸的双亲，只能让儿女的爱来弥补吧。当看到娘跪在外婆坟前嚎啕大哭，当娘对我说出她再也没有娘的时候，我的眼泪把整颗心都已灌满。外婆走了，娘的委屈说与谁听！无奈，却又心疼着！ 如今，娘又走了，我的话又说与谁听！ 娘的笑只面对渐渐长大的我们。那个封建年代带给娘的不幸婚姻，就让我和弟弟用尽全心的爱来弥补，弟弟听话孝顺，弟妹懂事善良。为人母方知母爱之伟大，让自己在娘面前尽情的开心，尽情的幸福着，是对娘最好的报答。姨妈和舅舅，小时候妈妈带大的人，外婆走了，他们说长姐比母，姐就是他们的娘，用心疼着，用爱暖着，娘是幸福的！明天是我的生日，娘提前一天就打来电话，说要给我包饺子吃，那个把自己所有都忽略，却不会忽略儿女点滴的人就是娘！我的生日，陪娘吃一顿爱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