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也说背馍

乌龟鱼

作者:张帮助

　　说起背馍，我也算是资深背馍人了。从初一开始就背馍，一背就是六年。用我们一个老师骂不好好学习的学生的话说就是，你娃还不好好学，几年上学背的馍都能盖几个茅子（“茅子”即“厕所”）了。

初中，我是在杨汉初中上的。学校离家12里路，单趟，走快点也得40分钟左右。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就得住校。上初中前，我妈用粗布给我做了两个馍袋子，又从邻居家要了两个大罐头瓶子；袋子装馍，瓶子装腌菜。馍是母亲烙的锅盔，菜是母亲腌的廉价的蔬菜。为了腌菜，父亲特地从镇上用小麦换回两个大粗瓷缸。

　　当时住校条件很差，没有床。下了晚自习，我们住校的学生就把几张课桌一拼，当床，然后把褥子往上一铺就行了。第二天早晨，赶同学们进教室前，就要把被褥收拾整齐，课桌移回原位。白天被褥都被集中堆在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上。住校有住校的好处，能多睡会儿，能多学会儿，而且还能接受一些新鲜的事物。比如，一块住校的同学薛党民就教会了我刷牙。刚住校第一天晚，我看见他拿出一把小刷子和一个写着两面针的白色软管，给上面挤了一点蓝色的东西。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他满嘴泡沫。吓得我问他咋了，他说，瓜怂，这是刷牙呢。然后他给我讲了一大堆刷牙的好处。我于是下决心也想做个讲卫生的人。省吃俭用一个月，攒了一块钱，买齐了牙刷牙膏，又弄了一个罐头瓶儿，每天晚上也小资的冒起了泡泡。

　　我们上学那会儿是单休日，只休星期天。在校整六天，所以学校很人性。学校规定，每周三下午第一节课，各班都是自习课。这样住校生就可以回家背馍一次。回家背馍的学生可以晚到校45分钟。每到周三，中午我就可以跑回家吃顿热乎饭，然后再装一袋子馍飞快跑回学校。在学校，吃饭基本上是开水泡馍加腌菜。最奢侈的饭，是五分钱一大碗的牛肉汤，运气好的话，还能捞见一小丝儿牛肉。到了夏天，馍会发霉，长出绿毛毛，用手把毛一搓，照吃不误。到了冬天，馍冻的比石头还硬，啃着几乎崩牙。就这样，一背就是三年。

　　初中，背馍三年，还算有收获。中考，我以杨汉初中第一名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到县城上高中，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母亲搓着手说，锅盔没白烙。父亲抽着烟说，腌菜缸没白换。县城离家18里路，更远了。一周只能回家一次，所以每周背的馍就更多了。有时候，父亲到县城办事，就会给我把馍捎来，我也就不回家了。一个月回一次家也是常事。

那时候，能考上县城一中的娃都是各初中的尖子生。尖子生大部分都是乡下娃，家离县城都比较远，所以都得住校，都成了背馍族。县城一中的条件能好点，有专门的宿舍。不过学生宿舍是大通铺，我们一个挨着一个铺着自己的铺盖睡觉。装馍的袋子都一排排的挂在墙上的钉子或木橛上。把馍袋子挂在高处，既通风防霉，又可以防老鼠偷啃。

每星期日下午到校，就是我们背馍族互相品尝美味的时刻。大家围一圈，分享各自带来的馍和菜。常建军带的蔓菜好吃，郭卓拿的酱辣子味正，杨创峰带的炒绿辣子鲜……当然馍和菜不能放开吃，得有规划节省着吃。每到周一，我班的县城娃张永宁、王建刚绝对会逃课，会钻到宿舍偷吃我们带来的馍和菜。我们发觉后，大家就一笑了之。而后，“骂”城里娃没出息——热乎饭吃腻了，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

　　时光飞逝，高中毕业二十多年了，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

每周，到校第一天晚上，宿舍全体成员要举行“升舍旗”仪式。所谓舍旗，就是陈建河挂在宿舍墙角的一个粗布裤头。在宿舍，我们很热闹，关系也都很融洽。有一次，周健，光着膀子，吆喝着和几个同学打牌，被数学老师殷养志抓了个正着，一顿臭骂。蹭住的杨警卫，飞着唾沫星子给大家讲物理题，时不时还喷出一句歇后语。隔壁宿舍，学音乐的同学，每晚都会唱《小白杨》。地理老师邓辉爱拉二胡，拉得那个叫绝……

每每同学聚会时，大家都会聊起背馍上学时一起奋斗的经历，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的感慨，每个人也都能说出一段自己的不同于别人的背馍经历。回忆起携手拼搏的艰苦岁月，都是时而流泪抽泣，时而开怀大笑。

　 背馍上学，心酸太多，但让我们背馍族有了日后生活中坚韧的毅力和忍受苦难的能力。

　 背馍上学，粗衣粝食，辛劳艰苦。但让我们背馍族沿承了克勤克俭，节衣缩食，戒奢以简的传统美德。教会了我们从容应对生活，积极面对人生变迁，迎难而上的工作态度。

　 背馍上学，逐渐在忙碌纷乱的都市生活中被我淡忘，前两天在朋友圈看了礼泉一个乡党写的一篇散文《背馍》，又勾起了我曾经的回忆，于是写下以上的文字。

感谢这样的经历……

感谢那段难忘的时光……

感谢那生活贫苦但快乐的青葱岁月，如果可以的话，我依然会选择曾经的一切，青春无悔！

作于2017-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