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中往事—— 刘博

归帆人倚楼

<div>我们走来的路上,有风景也有故事——题记</div><div><br></div><div> 在快乐疯跑中,我的小学生活便一闪而远;在青春萌动中,我又无知的跨过了初中生活。三年的高中生活却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div><div><br></div><div>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成为高中生。那年我十八岁。我的母校——长宁高中,一个极普通的关中农村高中,在104省道旁。 </div><div><br></div><div> 记忆中,学校的校舍只是几排砖木结构的老旧砖瓦房,砖瓦都是手工皆蓝色,前后好像有白杨树或泡桐。每排四个班,每年级三到四个班,每班四十名同学,全校五六百学生吧。教室房顶漏雨水,漏阳光,漏进星光最多;南北窗户上常少玻璃,不知掉了还是偷了?冬天特别特冷的时候,那北风刮进教室里来,同学们一个个冻得直跺脚,抄抄手;桌凳全木质,长条形,两人共用,凳子时常只有三只腿,同桌二人却能稳如泰山的端坐不倒。桌面常用小刀掏出一个小洞来,上课时透过小洞偷读《射雕英雄传》《七剑下天山》《平凡的世界》等小说,或《读者》《当代》《青年文摘》等杂志,老师在上面讲的自我陶醉,我们在下面看的津津有味。考试时,小洞也会派上用场,这就叫,三年洞藏小天地,教室偷看大文章。有时,桌面上也会刻情诗或ILOVEYOU等文字。教室的门,一定闭不严实,因为木头翘了,常有小猫或老鼠进来。老师授课一律标准的关中方言,讲的极好听极易懂,他们绝不讲普通话,他们不会讲也没必要讲。 </div><div><br></div><div>一 高一往事</div><div> 高一时,我们还未真正的成熟,对于考大学不大上心。每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下午体育活动时去操场打篮球。放学铃未响,同学们早已把体育器材室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只等着刘世昌老师来开门发篮球,领到篮球后尽情地操场上发疯,如马似的来回跑,又如驴似的大声叫,打完球又如耕牛似猛吃猛喝。</div><div><br></div><div> 上晚自习时,心并沒在教室,而在回家的路上。 下晚自习后,几个同村男同学便结伴步行七八里回家,偶尔也有一两名女同学要求随行。在有星光的乡间小路上,几个人又驴叫似得齐吼《少年壮志不言愁》、《黄土高坡》、《冬天里的一把火》或电视到《渴望》《上海滩》《霍元甲》《篱笆女人和狗》等主题曲,周一至周五晚各有曲目,不重唱,唱时常跑掉但声音瓜大,声音飘的却很远,星星月亮肯定听过我们年少时的歌声。我们不会唱完整的曲子,但我们友爱热闹开心,晚上唱歌可壮胆亦可抒情,懵懂少年们!</div><div><br></div><div> 晚上回家,会趁着夜色干些别人看不见的事。如春季晚上,会挖人家的嫩蒜苗;夏季会顺走几个西瓜,秋季最坏,顺玉米棒子辣椒,或钻进人家菜园子,一人望风,其余人进地,拔萝卜拔白菜等,当然,早晨来校时已观察好了,哪个大哪个壮,在什么位置全清楚,第二早来校就有下饭菜了。冬季晚上,在路上会笼起篝火,因为这样,我几个同学的裤子就让火给烤糊了,火给了我们温度,我们给火了裤子,两不相欠。就这样,高一幸福的生活结束了。</div><div> </div><div>二 食堂往事</div><div> 高中生活相当艰苦,早晨玉米糁子,晚饭也是玉米糁子;中午永远是四两二毛钱的汤面条。不变的是碗里,永远少油少菜少油泼辣子,变的是今天宽面片明天就会是窄面片,面片似金鱼一样在汤里游走,极不好用筷子捞吃。三年没闻过肉味香,只看见学校猪圈里的猪身上的肉天天在长,我们也长,猪肥了我们却瘦了。不知是我们抛弃了肉香,还是肉香移情别恋了?!零花钱几乎没有,只有五天半的伙食费,每天五角钱,不多不少正好。从不下馆子,我们没钱呀!</div><div><br></div><div>每次去学校食堂交面粉或玉米糁子,总看见面粉糁子堆是一层黑压压的老鼠屎,还有老鼠的脚印,我分明看见了无数的老鼠脚印清晰地留在了面粉堆上,从下到上,从顶到底,如白梅花一样极多但不好看。据说,每次做饭前,有‘爱心厚道’的灶夫们,会用筛子过滤老鼠屎,筛子下面是面粉,筛子里只能留下老鼠屎了。而我们常常会从饭碗里搅出一两个老鼠屎来,尤其是糁子里,掰开的馍里也会有那恶心作呕的黑东西,时间长了,大家倒习惯了。我口粗不挑食就是从高中炼成的。同学们喝的开水,是用一口杀猪锅烧出来的,水开没开没人看见过,大家倒是看见过有动物尸体掉在了水锅里,经常的。它欲润肺乎?沐浴乎?据说,有人用那口大锅偷偷洗澡呢!</div><div><br></div><div>三 锅盔往事</div><div><br></div><div>离校远的同学从家里背锅盔来校,够吃五天半,还自带家人腌的咸萝卜。晚饭场面最壮观,几百名学生全圪蹴着吃饭,手里拿着筷子和锅盔,地上墩着糁子碗和罐头瓶(里面装咸菜),谁的咸菜好吃就会被大家一抢光,我吃你的锅盔,你吃我的咸菜,虽是粗食,但一个个却吃的津津有味!</div><div><br></div><div>有双胞胎兄弟俩,每次周末返校,俩人用棍抬一蛇皮袋,袋里装满锅盔,一路晃悠悠步行来校,风雨无阻,这是风景又是记忆。为防老鼠,全校的锅盔全挂在墙里的钉子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但锅盔也常会让老鼠咬,掰下老鼠咬的,剩下的继续吃。几天连阴雨后,天若放晴,南边向阳的窗台上,全晒着长了毛的锅盔,有厚有薄有黑有白,但统统是方砖形。</div><div><br></div><div>有一老师骂了一句很形象的话:三年的锅盔能垒个茅房(关中人指厕所),连一泡粪都没攒下。这句话的大概意是,你只是个造粪机器,只会吃却没成绩,骂指学习不努力之辈,我没吃过那么多的锅盔,所以我不是。</div><div><br></div><div>一天,叶生发老师上语文课,一同学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忍不住偷拧了一块放在桌兜里的锅盔,使劲的嚼。叶老师发现后没吭声,继续在黑板上写字,这同学以为叶老师没看见,又放肆地拧下更大的一块来极快地塞进大嘴里,准备再次发力狠劲嚼,突然,叶老师恰到好处地猛转身,极夸张地瞪着铜铃似的大眼,直指其人,并用极标准的长宁话大喊,声音极大:“我的咣(音重且大)!你偷着喋锅盔呢噢!”语毕,全班同学皆大笑,其同学也忍俊不禁,喷馍而出。从此上课,该同学不敢偷吃锅盔了,其它同学亦不敢偷吃。感谢这位同学,让我们永远的爱上了叶老师,爱上了语文课,终生难忘。</div> <h3>四 高二往事</h3><h3><br></h3><h3>高二要分班了,我的数理化成绩全在五十分以下,不得已我只能学文科了。</h3><h3><br></h3><h3>随着心智的逐渐成熟,我开始向往城里人的生活方式。早饭油条豆浆,午饭米饭炒菜,晚饭白馍稀饭。饭毕可散步,可跳舞,可看电影;下雨天不用穿水鞋穿胶鞋就行,因为城里没土路,全是柏油马路。农村的环境和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讨厌了。当时,我要走出农村,去城里生活,那只有一条路,就是去考大学。我发愤读书是从高二开始的。从此,夜读至夜十二点,凌晨六点准时起床步行七八里去学校。</h3><h3>一次,窗外月明如昼,我以为天要亮了。急忙起床又步行七八里路去学校。路上无人,只有路两边的玉米地和天上的星月,以及地上我和我的影子,不过远处会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到学校后,学校大门还锁着,校内一片漆黑。无奈,翻墙入校,钻进大通铺同学的被窝,四小时后天才亮。高二末,成绩已进前列。</h3><h3><br></h3><h3>五 高三,高考预选和补习</h3><h3><br></h3><h3>高三年时,学习已到忘我境地,每天三点一线的重复着,教室,饭堂和厕所,每天只休息五六个小时。路灯下,亮灯的老师宿舍窗外等,都是我们读书的好场所。教室墙上,宿舍墙上贴满了手抄历史地理政治等考试要点。自习只能听见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也会听到一两声放屁声,声音极弱,几乎听不见。吃饭上厕所如打仗,极快。同学见面不打招呼,是为了节省时间,不走常小跑。好成绩就是开心丸,成绩差就很难过了,这关乎命运。</h3><h3>当年高考实行预选制。高考前数月,名学校组织一次预选考试。预选通过的同学参加高考,未通过者就毕业回家,等待补习。我顺利通过预选,但高考却落榜了,补习一年后终上大学。</h3><h3>补习更艰辛,南征北战,挑灯夜战,发了疯的苦学。当年一高中校长有句名言:教师冷怂的教,学生冷怂的学,我就不相信咧,还考不上个大学!该校年年高考大丰收,来校补习的学生多。</h3><h3><br></h3> <h3>六 大通铺</h3><h3><br></h3><h3>住校同学的宿舍,就是一个个教室而已,极简易,室内唯一的电器是两只三十瓦的电灯泡。。没有单个的床,只有上下两层通铺,从这墙到那墙全用木板铺成。上层较好,干燥通风釆光也好,下层潮湿阴暗。墙上挂馍袋,床下是臭鞋,很少洗脚,几乎不洗澡。夏天,同学们常让蚊子苍蝇叮咬,还有跳蚤,下层更多。冬天最难熬,床上没有电热毯,只有薄薄的被褥,有同学手脚常生芥疮,奇痒无比。</h3><h3><br></h3><h3>窗户上的玻璃残缺不全,常用塑造纸当玻璃用。窗外北风呼呼,宿舍内寒冷如冰窟。三九天时,两人合一床位,两床被褥共用,才能抵御风寒,这是最好最无奈的办法。同学们友谊就在这样艰苦的条建立了。在那个年代,冬天里被褥和衬衣上会生有虱子,很多如蚁般,咬人微痒。夏天的宿舍最热闹,人也最多。尤其睡觉前,七嘴八舌,天南海北,乱谝一通。有时会有即兴表演,唱歌、相声、讲评书、摔跤等。</h3> <h3>七 麻将事件</h3><h3>高中时,每周休一天半假。周六上午放学后,师生离校,周一早再返校。那时,麻将刚流行起来。一周六下午,有四同学趁师生放假,在教室里打麻将。他们用四顶土织布床单,把四面窗户全遮上,以为这才安全。岂不知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蠢极了,恰恰暴露了他们。巡查时,颜校长发现了这反常的做法,校长悄悄透过门缝瞧见他们打麻将,愤怒了!急召值班老师包围教室,四同学被抓现行,无地自容。周一早全校师生大会上,四同学皆读忏悔书,声泪俱下。严厉的颜校长狠狠批评了他们,且抽每人一抽脖。本应开除他们,但颜校长本着教育的目的,让他们留校察看一年。这件事让他们的人生发生了转折。后来,这四同学皆成大器,令人佩服。这件事对我们教育也很大,从此无人打麻将。</h3> <p class="ql-block">八 颜校长往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颜校长是位严厉而可爱的老人。中等身材,略胖,头发浓密而花白,梳向后,脸方喜戴一方铊深色石头镜,嘴里爱衔一斯大林式烟嘴,或装旱烟或装纸烟。喜欢背着双手走路,常会悄无声息走到你身后,你若读课本,朝你一点头,若读课外书,立即没收还要批评你。</p><p class="ql-block">当年我并没有考上高中,托人找到颜校长才让进了高中,我很感激这位老人。</p><p class="ql-block">一日傍晚,同学们在操场打篮球,一眼尖同学大喊:“快看校长!”同学们目光齐刷刷投向不远处的校长。只看到颜校长和老伴每人提着一热水壶,一前一后回房间,并没有看什么。“没啥呀!”那同学又接喊“看文化衫!”那年代,年轻人流行穿这东西,时尚么!校长和老伴各穿一件破旧的白色文化衫,可能是儿女穿过的。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校长那件文化衫后背写着:我很丑,但我温柔!后面老伴的文化衫前胸写着: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看到这里,同学们皆大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九 老师们的往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长中,只有四五十名教职工。他们可爱,质朴,善良,勤奋,有知识有爱心,是吾师又是吾辈友。有时,天冷会借宿老师宿舍,有时,我们还会去老师宿舍蹭饭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从不和老师顶嘴,听老师话。我高二的同桌,谭姓同学上课爱睡觉,叶老师经常问他:X国,梦见周公了么?谭姓同学揉揉眼,呵呵一笑:叶老师我没梦见,但我梦见关之琳了。叶老师: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坐正,好好听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庹文莉老师是我们文科班的解析几何老师。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时,我们班的解析几何平均只有三十多分,庹老师拿着考试卷子,低着头走进教室,声音极其地的说“咱们班这次考试成绩太差了,我真的没有教好吗?,还是你们就没好好学呢?”说这话时,我分明看到庹老师眼框里有晶莹的东西。其实,同学们最爱戴庹老师,尤其是男同学我也是,从高一到高二,男同学最喜欢上庹老师的数学课了。从那此考试之后,班上所有的男同学都发愤学数学,我们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庹老师不再掉泪。王争考老师曾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数学也教的非常棒,同学们私下称他“王双旦”,以他上课为自豪。刘亚儒老师英语也非常好,尤其是口语和标准的发音,令人佩服。教我们政治的尚党卫老师,他口才极好,深受我们喜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好老师还有好多呢,可 现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我们上高中时的老师,或退休或外调。但我们这些学生常常会想起我们的老师们:颜俊英、叶生发、马崇科、宁彦辉、康彬、何树勋、李锦林、吴继忠、谭青林、刘志俊、王争考、王远国、王远社、倪有望、高补全、庹文莉、李易、金铭、刘亚儒、刘世昌、张小霞、尚党卫、程党会等。因病已故的老师有:马生飞、张景辉、李建昌、成宏博、任静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怀念恩师,怀念长中,也怀念那当未曾再见的可爱的同学们,怀念曾经艰苦而快乐的年代,怀念属于七零后的年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献给:在长中就读过的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和工作过的我们的恩师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中图片来自高中同学群及原薛固高中)</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刘博,男,71年生,武功河道人。自由撰稿人、关中民俗研究者。</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