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书画及题跋欣赏（一）人格化的竹、石、兰

清都山水郎

郑燮

板桥

题跋

注释

乾隆

竹图

并题

幽兰

郑板桥

青藜

柳州高中 韩建平

●郑板桥简介

郑板桥（1693—1765），清代书画家、文学家。名燮（xiè），字克柔，汉族，江苏兴化人。一生主要客居扬州，卖画为生。“扬州八怪”之一。其诗、书、画均旷世独立，世称“三绝”，擅画兰、竹、石、松、菊等，其中画竹成就尤为突出。著有《板桥全集》。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元年进士。曾任河南范县、山东潍县知县，有惠政。因请赈饥民忤大吏，乞疾归。

●郑燮《黄石图》

【题跋】

屡游泰岱①何曾见，几过匡庐②未遇之。

惟有榖城山下路，一卷黄石帝王师③。

板桥老人郑燮为泾川贤坦④画并题。

〔注释〕

①泰岱：泰山。“岱”是泰山的别称。泰山亦称“岱宗”、“岱岳”。

②匡庐：庐山

③惟有榖城山下路，一卷黄石帝王师：这里用张良典故。《史记·留侯世家》：“……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 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习诵读之……后十三年从高帝过济北，果见谷城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郑板桥用此典，既赞女婿才华，也劝诫女婿要知进知退。

④泾川贤坦：泾川，当是郑板桥女婿某的字；贤坦，贤婿。“贤坦”意谓“贤婿”意，出自王羲之“东床坦腹”之典。刘义庆《世说新语·雅量》述：东晋时，太傅郗鉴择婿，至王丞相家（王导，王羲之伯父），诸郎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惟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逸少，王羲之字。

●郑燮《墨竹图》

【题跋】

十载①归来两鬓霜，秋风江上钓鱼航。

钓竿却叹无觅处，自写新篁②八尺长。

板桥老人郑燮画并题

〔注释〕

①郑燮50岁为山东范县令，54岁调山东潍县令，连署7年，61岁因请开仓赈灾忤大吏，罢官归家，为官前后凡十载。

②篁（huáng）：竹

●郑燮《扬州竹图》

【题跋】

二十年前载酒缾①，春风倚醉竹西亭②。

而今再种扬州竹，依旧江淮一片青。

板桥郑

〔注释〕

①缾：同“瓶”

②竹西亭：亭名，在扬州城北门外。

●郑燮《旧石新竹图》

【题跋】

其一

小院草堂近郭门①，科头竟日拥山尊②。

夜来叶上箫箫雨，窗外新栽竹数根。

板桥郑燮画

其二

竹是新栽石旧栽，竹含苍翠石含苔。

一窗风雨三更月，相伴幽人坐小斋。

丙辰重九，板桥老人再题。

〔注释〕

①郭门：城门

②科头竟日拥山尊：科头，不戴冠帽，裸露头髻，此指平民身份。竟日：整日。山尊，即山杯，以竹节、葫芦等制作的粗陋饮器。

● 郑燮《家园竹图》

【题跋】

宦海劳劳误杀人，故乡千里隔风尘。

如今老种家园竹，并有余阴盖四邻。

禹功年学兄正，板桥郑燮。

注释:

宦海劳劳误杀人:仕宦生涯劳劳碌碌，能把人给害死。这里的“人”，系作者自指。本句主要说自己为官期间，因官场黑暗，难以遂行心志，深感郁闷。

●郑燮《瘦石萧竹图》

新栽瘦石小园中，竹叶凄凄一两丛。

竹又不高峰又矮，大都谦退是家风。

板桥道人郑燮

注释:

谦退:谦逊恬退

●郑燮《竹石相平图》

竹有高于石，石有高于竹。

竹石两相平，何须分品级。

乾隆癸未，板桥郑燮。

●郑燮《石畔竹兰图》

石畔青青竹数竿，旁添瑞草是幽兰。

老夫卅载①琼林②客，只画春风不画寒。

板桥郑燮

〔注释〕

①卅（sà）载：三十年

②琼林：亦作“璚林”。琼树之林。多以形容佛国、仙境。

●郑燮《青竹柱石图》

便教拔去青青竹，也算人间柱石图。

如此绿荫庭院里，正堪幽趣伴吾儒。

板桥郑燮

注释:

便:即便，纵然

●郑燮《茅屋南面竹图》

吾家有茅屋屋二间，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阴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际，取围屏骨子①，断去两头，横安以为窗棂，用匀薄洁白之纸糊之。风和日暖，冻蝇②触纸上，冬冬③作小鼓声。于时④一片竹影零乱，岂非天然图画乎？凡吾画竹，无所⑤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 乾隆戊寅板桥郑燮写。

〔注释〕

①围屏骨子：屏风的骨架

②冻蝇：秋冬受凉的苍蝇。

③冬冬：拟声词，同“咚咚”。

④于时:那时,当时。

⑤师承：受过老师指教，得到从老师那里传承过来的方法。

●郑燮《献寿图》

【题跋】

南山献寿高千尺，劲节清风觉更高。

积行人家天所佑①，兰荪蕙种自能饶②。

乾隆丙子，写祝刘母卞太君八十荣庆④暨青藜年学兄⑤教可⑥。板桥郑燮。

〔注释〕

①积行人家天所佑：对积德的人，上天会保佑。行，品德。佑：庇护，帮助。

②兰荪蕙种自能饶：兰蕙的后代自然而然能够丰饶。蕙，兰花的一种，初夏开花，花绿色，有香气。荪，也是一种香草。饶，丰饶，茂盛。

④荣庆：盛大荣耀的庆典。

⑤青藜年学兄：姓刘，郑燮友。“青藜” 当是其号。“青藜”出自汉代刘向典故。《三辅黄图·阁》载﹕“刘向于成帝之末﹐校书天禄阁﹐专精覃思。夜有老人﹐着黄衣﹐植青藜杖﹐叩阁而进。见向暗中独坐诵书﹐老父乃吹杖端﹐烟然（通“燃”）﹐因以见向。授《五行洪范》之文……至曙而去。请问姓名﹐云﹕‘我是太乙之精﹐天帝闻卯金之子有博学者﹐下而观焉。’”后人因以"青藜"指夜读时照明的灯烛，亦可借指苦读之事或深夜苦读之人。

⑥教可：指教，认可。

　　●郑燮《青山竹兰图》

【题跋】

老夫自任①是青山，颇长②春风竹与兰。

君正虚心素心③客，岩阿相借④又何难。

乾隆壬午春日，扬州寓斋写赠六源同学兄，并题二十八字见志⑤。板桥道人郑燮。

〔注释〕

①自任：自命

②长：生长

③虚心素心：虚心，谦虚，不自满，不自大；素心，心地纯洁。在本诗画中，虚心者指的是竹，素心者指的是兰。

④岩阿相借：岩阿，山的曲折处。借，提供依靠。

⑤见志：表达心志。

●郑燮《老去亲竹兰图》

题跋：

少日曾探上苑花①，乌纱一顶负烟霞②。

而今老去亲③兰竹，江南江北总是家。

板桥老人郑燮。

〔注释〕

①少日曾探上苑花：少日，年轻时。探，探访。上苑，皇家的园林。

②乌纱一顶负烟霞：乌纱，官帽，借代为官的身份。负，辜负。烟霞，烟雾和云霞，也指山水胜景。

③亲：亲近。

●郑燮《幽壑兰泉图》

【题跋】

兰也无多竹也稀，让他石骨展容辉。

庐山飞瀑三千尺，奔入江湖赛马蹄。

乾隆甲申，板桥郑燮并题

●郑燮《青山幽兰图》

题跋：

转过青山又一山,幽兰藏躲路廻环。

众香国里谁能到,容我书呆屋半间①。

板桥郑燮

〔注释〕

①众香国里谁能到,容我书呆屋半间：谁能到众香国里去呢？容许我这个书呆子在那里拥有半间屋吧。

●郑燮《清挺竹图》

【题跋】

乌纱掷去不为官，华发萧萧两袖寒。

写去数枝清挺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怀珍年兄，板桥郑燮写。

注释:

乌纱:官帽

●郑燮《竹石相交图》

题跋：

竹石相交万万年，两家节介①本天然。

请看十月清霜后，一种苍苍笼碧烟。

乾隆癸未二月，写似②碧岑老世兄，板桥道人郑燮。

〔注释〕

①节介：有气节，耿介

②写似：写真，描绘……的形象

③一种：同样，一同

●郑燮《参差错落竹图》

【题跋】

参差错落无多叶，引得春风入座来。板桥。

●郑燮《高山芝兰图》

题跋：

昔人云，入芝兰之室，久而忘其香。夫芝兰入室，室则美矣，芝兰弗乐①也。我愿居深山大壑中，有芝不采，有兰弗掇②。各适其天，各全其性③。乃为诗曰：

高山绝壁见芝兰，竹影遮斜几片寒。

便以乾坤为巨室，老夫高枕卧其间。

乾隆戊寅板桥郑燮写。

〔注释〕

①弗乐：不感到快乐。

②掇（duō）：拾取，摘取。

③各适其天，各全其性：各自适应自己的天命，各自保全自己的天性。其，自己的。

●郑燮《兰竹山中相对图》

【题跋】

君是兰花我竹仗，山中相对免相思。

世人只作红尘梦，那①晓清风皓露时。

板桥老人郑燮

〔注释〕

①那：哪

●郑燮《自顽自画兰花图》

【题跋】

广陵①市上卖兰花，现取金钱不肯赊。

一笑老夫无长物②，自顽自画作生涯。

乾隆辛末秋九月，板桥居士郑燮并题。

〔注释〕

①广陵：扬州

②长物：多余的、值钱的东西。

●郑燮《兰竹山石图》

【题跋】

买兰不如买竹，竹耐久也；买竹不如买石，石更坚也；买石不如买山，山更大也。今一走笔之间，有兰，有竹，有山，有石——又不如买画乎？旁有人笑曰：彼老之言，亦不过打算自家①耳。

乾隆戊寅之秋九月朔日②，板桥老人郑燮写。

〔注释〕

①打算自家：为自家打算。

②朔日：农历每月初一

●郑燮《竹响唤人起读书图》

题跋：

十年做客广陵城，落落①身如竹叶轻。

最是五更凄响处，唤人早起读书声。

乾隆乙酉，写似②至老年学长兄，板桥郑燮。

注释:

①落落：形容举止潇洒自然。

②写似：写真，描绘……的形象。

●郑燮《石兰图》

【题跋】

画兰之法，三枝五叶；画石之法，丛三聚五。皆起手法，非为竹兰一道仅仅如此，遂了其生平学问也①。古之善画者大都以造物②为师。天之所生，即吾之所画，总需一块元气，团结③而成。此幅虽属小景，要④是山脚下，洞穴旁之兰，不是盆中磊石凑成之兰，谓其气整⑤。故尔聊作二十八字以系于后：

敢云我画竟无师⑥，亦是开蒙⑦上学时。

画到天机⑧流露处，无今无古寸心⑨知。

乾隆庚辰秋，板桥郑燮。

〔注释〕

①“皆起手法，非为竹兰一道仅仅如此，遂了其生平学问也”翻译：这都是开始练手的技法，并不是说，画竹画兰至始至终都仅仅凭借这些技法，就可以成就平生学问了。

②造物：造化，大自然。

③团结：相互联结形成一个整体。

④要：关键。

⑤气整：气韵自然完整。

⑥竟：从始至终。

⑦开蒙：旧时私塾教儿童开始识字或学习；儿童开始识字或学习。

⑧天机：此指天赋的灵机，即灵性。

⑨寸心：心里。杜甫《偶题》：“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郑燮《竹兰同源图》

【题跋】

挥毫已写竹三竿，竹下还添几笔兰。

总为本源同七穆①，欲修旧谱与君看。

观文家兄②教画，乾隆癸未板桥愚弟③燮。

〔注释〕

①七穆：指郑穆公的七支后裔。郑穆公有13个儿子，除了灵公夷和襄公坚外，有七人的后人在郑国为卿，合称七穆。在这里泛指郑氏家族。

②观文家兄：本画受赠者，当与郑燮同姓郑。家兄，本家兄长。

③愚弟：弟弟对兄长的谦称。

● 郑燮《胸无成竹图》

【题跋】

文与可画竹，胸有成竹①；郑板桥画竹，胸无成竹。浓淡疏密，短长肥瘦，随手写去，自尔成局②，其神理具足③也。藐兹后学④，何敢妄拟⑤前贤？然有成竹无成竹，其实只是一个⑥道理。

〔注释〕

①文与可画竹，胸有成竹：文与可，北宋仁宗时画家，姓文名同，是苏轼的表兄弟，擅画竹子。“胸有成竹”之典出自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

②自尔成局：自然形成布局。

③神理具足：神韵和层次都具备。

④藐兹后学：像（我）这样藐小的后学者。

⑤妄拟：随便与……比较。拟，比。

⑥一个：同一个，同样。

● 郑燮《香兰相对图》

【题跋】

好花相对无言说，便尔①开言字字香。

欲结同心向②何处，淡云凉雨满潇湘。

板桥郑燮

〔注释〕

①便尔：偶尔

②向：在

● 郑燮《咬定青山图》

【题跋】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乱崖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板桥老人郑燮

●郑燮《疏枝淡叶竹图》

【题跋】

画竹诸家问老夫，近来泼墨怕模糊。

一干疏枝兼淡叶，挺然断不要人扶。

乾隆甲戊，板桥郑燮画并题。

●郑燮《高竹芳兰图》

【题跋】

千尺篔筜①节最高，芳兰气味淡而遥。

百年一种②青青色，老更苍然见独操③。

板桥郑燮。

〔注释〕

①篔筜（yúndāng）：一种皮薄、节长而竿高的竹子。

②一种：同样，不变。

③操：节操。

● 郑燮《梅花道人诗意竹图》

【题跋】

我亦有亭深竹里，也思归去听秋声。

〔注释〕此两句，系元代著名画家吴镇(号梅花道人)名句。

●郑燮《幽兰图》

【题跋】

昌黎云：“不采而佩，于兰何伤。”①予曰，采而佩之，邦家之光②。图③是幅，为兰故亦为国故④。板桥郑燮。

〔注释〕

①昌黎云：“不采而佩，于兰何伤”：相传孔子作琴曲《幽兰操》，在兰上寄托情思，如泣如诉，如怨如愤，幽怨悱恻。韩愈（号“昌黎”）仿而作之。韩愈《幽兰操》词云：“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有之。君子之伤，君子之守。”其中，“不采而佩，于兰何伤”的意思是：如果人们不懂兰花，因而不去采摘佩戴它，对兰花而言，又有什么妨害呢？

②邦家之光：（体现的是）国家和家族的荣光

③图：画。

④为……故：因为……的缘故。

● 郑燮《琅轩竹图》

题跋：

阶前种取琅玕竹①，衬以横斜石一条。

风雨月明闻细响②，总间③琴韵又芭蕉。

时乾隆壬子秋九月并题于广陵精舍④，板桥郑燮。

〔注释〕

①琅玕：指竹。杜甫《郑驸马宅宴洞》诗云：“留客夏簟青琅玕。”

②细响：细细的声响。

③间（jiàn）：夹杂

④精舍：佛教修行者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