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谨以此书献给我即将失去又将来临的那些仓皇的岁月与光怪陆离的梦想!</b></p> <p class="ql-block"><b> 原创长篇小说‖</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月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光可以把巍峨的群山消磨成一把散沙,时光可以把汹涌的大海消磨成一滴泪水。也可以把我们嚣张的人生消磨成一缕青烟……即便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爱情也经不起时光的消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转眼,就已到了年根儿底下了,窗外已有了零星的鞭炮声。还是没有真儿的踪迹,明子彻底地绝望了,绝望成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头顶上的白发宛如一蓬青草,任凭它肆意地疯长。每天除了写他雷打不动的剧本,明子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营生。他拒绝了所有朋友的酒局,把自己彻底地封闭起来,终日在自己的剧本里发酵着他的梦想,也发酵着他的忧伤。要不是他偶尔也打开门窗透透气儿,怕是他早就成了一块浑身长满真菌的面筋。明子胡乱地洗了一把脸,又用木梳蘸凉水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蓬乱的长发,穿上那件还是去年真儿给他买的羽绒服,他决定出去走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暮色里,西郊大坝上早就没有了行人。一阵寒风吹过,明子把头缩进羽绒服的帽子里,远远看去他就像一只孤单单的离群企鹅,呆头呆脑,又有点滑稽可笑。大坝下,河面上的积雪早就被寒风吹走,裸漏出泛着深蓝色的冰面,像一条巨人手臂上爆起的青筋。</p> <p class="ql-block"><b>原创长篇小说‖</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月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西郊大坝上散步回来,明子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也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如释重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他就像一只被卡在废墟门缝里的小鸟,根本没有重获自由的机会。所以,他一直期待一场山火,一场能烧掉森林,也能烧掉一座城市的特大山火,来席卷这个世界,来涅槃他的肉体,乃至他早已蒙蔽灰尘的心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子期待的那场山火一直没来,来的竟是一场西伯利亚的超级寒流。它冻僵了天空中的飞鸟,它冻僵了明子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更可怕的是它冻僵了明子头顶上那轮忧伤的月亮。</p><p class="ql-block">明子是在第一时间里感到了这钻进骨缝儿的丝丝缕缕的寒意,他渐渐觉得自己那张早就僵硬的肌肤也在一寸寸地冻裂,脉管里的鲜血也一并喷涌而出。这喷张的血液竟一如子夜的火苗,开始焚烧他的机体,以及这机体里填充经年的爱恨情仇,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慢慢地变成了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明子凝望着这堆红尘垃圾,蓦然出现了幻觉,他最初看到了在它的上面飞起了一只只白色的蝴蝶,最后幻化成那满坡满坡的灿烂如霞的红杜鹃。这种美妙的幻觉又顷刻间被一种惊秫吞噬,他自己仿佛又一下子掉进一个硕大的陷阱,怎么爬也爬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乡下农村与兄弟姊妹一起站在高高的谷草垛上看天狗吃月亮,即让明子激动无比,也让明子惊慌失措。当时,听村里老人们讲,如果全村人不合伙驱走那条张牙舞爪的天狗,月亮就果真会被天狗吃掉,其后果不敢想象。所以,当时全村人把自家的锅碗瓢盆都敲得山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明子脑海里还有一个关于月食的传说,那就是:发现亚洲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次远航到了南美洲的牙买加,与当地土著人发生了冲突。他和他的船员们被围堵在一个墙角,除了断水断粮,还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土著人的攻击。有天文学知识的哥伦布知道晚上那里会发生月食,便冲着土著人大喊“你们再不拿来食物和水,我就不给你们月光啦”。到了晚上果然没有了月亮,土著人大惊失色,赶紧送来当地的食物和水果,从此与哥伦布他们化干戈为玉帛。</p> <p class="ql-block"><b>原创长篇小说‖</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月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子在邻居家刚刚贴出的红色春联上似乎闻到了久违的春天气息,他把头伸出门缝儿又赶紧缩了回来,他不敢去看邻居们喜庆的脸颊,因为他们都像一朵朵金灿灿的顶冰花,与明子这只卡在门缝里的猫头鹰不属于同一个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子哭了,哭得好伤心。哭罢,他开始了再一次的闭目苦思冥想。他想了许多许多,他想到自己多舛的命运,想到早就离世的父母,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不辞而别的真儿。也许父母便是他头顶上的树叶,一旦等到他长大成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枯萎谢去。而真儿就是依附他肢体上的一枚娇柔的小小花朵,是不可能与他一起去经受风吹雨打,在大风大浪面前,必然是人辞岁月,花辞树。真儿与他自己一样,都是肉眼凡胎的俗子庸女,高雅不了芸芸众生许多。攀高枝儿,是动物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尽管人是高级动物,但也是动物。所以,明子内心深处早就原谅了真儿,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对真儿求全责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子除了思念真儿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完成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次写作。这次写作一半是明子的自我救赎,一半是明子的彻底地脱胎换骨。这个过程及其痛苦,就像一只毛毛虫在经受一次次伤筋动骨地脱皮之后,最终会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但明子的确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不会羽化成蝶。</p> <p class="ql-block"><b>原创长篇小说‖</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月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美国新任总统在他的推特上说他的一个当过兵的朋友告诉他:对待恐怖份子,水刑没有用,半打啤酒与一包香烟就可以搞定。明子觉得挺有道理,他仔细想想在这个世界上连恐怖份子都能搞定,那不好搞定的也就只有女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难怪人类的先哲就曾这样讲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女人好看的时候都像紫雾,像红花,不好看的时候就都像白蛇与母夜叉了。但他的真儿是个例外,他的真儿在自己的眼里一直像一朵海蓝色的浪花,干净得出奇,容不得一点儿污泥沉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明子早就意识到真儿在他的心底已经从一朵美丽的浪花扩洇成一片蔚蓝色的海洋。可能他自己今生今世也走不出这片柠檬的水域,势必成为这个死海里的一名忠实且愚蠢的海囚。最初他仅是一只卡在这个牢笼里的大鸟,可到现在已演变成一头困兽,已不知何去何从。</p> <p class="ql-block"><b>原创长篇小说‖</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月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五)</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子站在窗边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突然有了一种与时代脱节的感觉。心想自己要是能变只大鸟该多好,想飞多高就多高,想飞到哪就飞到哪,即便最次的结果,也可以冲出眼前这个牢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人曾和自己讲过: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两种人,一种是恨你的人,他时刻都为你准备一个梯子,好让你在爬高时不小心摔死;另外一种是爱你的人,他时刻都为你准备一句忠告,那就是“不要去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他爱你,他不会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关心你飞得累不累。可如今明子身边这两种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些阿猫阿狗,它们整天除了扯着脖子狂吠,就是上蹿下跳,尤其真儿给他留下的那只又馋又懒的狸猫。以前真儿在的时候,明子没少用皮带抽它,因为它那时经常用它那花爪子撕乱明子的书稿。可真儿这一离家出走,明子竟然再也舍不得打它一下,还经常背着那只黑狗,偷偷喂它整根整根的火腿肠。于是,这只花猫便可以在明子面前作威作福,看看它在床上伸懒腰的样子,真有点资本家大小姐的做派。明子也常常同它开开玩笑:小皮鞋咔咔响,资本家的臭思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条黑狗就没有花猫的待遇了,它是明子从西郊大坝上捡回来的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它每天只有吃明子与花猫剩下的剩汤剩饭,委屈得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曲蛇。就是这样,明子还是对它打骂不断,有时还用手里的书籍当成砖头招呼它。它与花猫的境遇竟有天壤之别,一个高高在上,可以骑在主人脖子上作威作福,活脱脱的一个资本家的阔小姐;而黑狗一天低眉顺眼,夹着尾巴做人。它只有看到明子的笑脸时,才可以伸长脖子狂吠两声,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逆来顺受的等待亲人解放军解救的农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