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之惜春之冷

张艳

<h3>堪破三春景不长 缁衣顿改昔年妆<br /></h3><h3>可怜綉户侯门女 独卧青灯古佛旁</h3><h3>如果说妙语的冷面是她故意做出的,以掩饰内心里不再侯门的自卑和紧张,是一种傲娇的自我保护,那么惜春的冷,更是她小小年纪对外界无法应对而采取的一种退缩,只求清者自清罢了。</h3><h3>因年幼,曹公对她着墨不多,身量形容也寥寥。与迎春一样,惜春懒于诗词,众人结社吟诗,她只管誊录监场,倒是画画是她的长处,诺大的大观园,贾母随口就答应了刘姥姥&quot;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quot;,指着惜春笑道:&quot;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她就会画,等明儿叫她画一张如何&quot;,语气轻松随意,可见惜春的画功是让人放心的。告了半年的假,专画这幅繁复图画,园子里要有山石树木,楼阁房屋,大小人物,难度超常,宝钗分析道:&quot;藕丫头虽会画,不过几笔写意,如今画这园子,非离了肚子里里头有几幅丘壑的才能画&quot;,况该添的添,该减的减,该藏的藏,该露的露,所用画具更是种类繁多,数量可观。书中未交代惜春年龄,但&quot;身量未足,形容尚小&quot;,黛玉初见时惜春应该不过10岁左右,然而这个年幼的女孩,除了作画,&quot;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癖性&quot;。</h3><h3>惜春,原不是荣国府的,她是贾珍的妹妹,是&quot;造衅开端实在宁&quot;的宁国府千金,幼年丧母,父亲贾敬只一味的在观中修道,贾珍掌事的宁国府,实在不适合一个千金小姐的成长,贾母何等的眼明心亮,惜春自小便被接到贾母身边读书,和姐姐们一起生活。</h3><h3>从小没了娘,宁府那边无温暖可言,虽得贾母庇护,毕竟一个小姑娘自小没被疼爱没在亲人膝下欢愉过,她的性格一定是深受影响的,一切都是奈何不得,少不得自觉隔离,减少亲近,外人看来自然以为是天生的了。书中的惜春少与人交往,和姐妹们也不很亲密,在姐妹们一起玩耍一起下棋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惜春,她是在和小尼姑智能儿一起玩的,玩的多了,自然对姑子的生活不会排斥,或许慢慢的就向往那里的简单清静了,&quot;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做姑子去呢&quot;。</h3><h3>惜春虽小,但在这样的大家族中生活,周遭人多言杂,她又是个早慧的,自然对两府的境况了然于胸。荣国府在贾母、家政的支撑下,尚保留着最后的体面。那宁国府,却是走的末路狂欢的路数,早已撕去体面,一味的追腥逐臭,焦大眼里&quot;每日家偷狗戏鸡,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quot;,柳湘莲为什么拒绝尤三姐,也只因&quot;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quot;。其道德之乱象,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连奴仆之身的赖嬷嬷都公然批评贾珍管儿子&quot;道二不着两&quot;。</h3><h3>身为贾珍的妹妹,惜春岂能不为此哀伤痛苦?他们都是她的至亲,他们的荒唐多少都会牵连到她,她一个年幼无依的女孩,既不能力挽狂澜,也无法改变现实,所能做的只好把自己撇开,避免沾染。所以在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时,读者着实被惜春的爆发震惊了,这个向来是众姐妹后面可有可无的影子,突然成了一鸣惊人的主角,丫鬟入画犯了个凤姐都认为可以原谅的错,惜春竟然&quot;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quot;,断然绝情,让人惊愕。&quot;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多少不堪的闲话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只知道保得住我自己就够了,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静&quot;,一通话,正戳中尤氏的心病,羞恼激射:&quot;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quot;。怎么议论?什么闲话?可以说宁国府已经伦理道德全丧,那贾敬并非垂垂老矣,为何万事不管只炼丹?只怕也是为了躲清静去了。就连惜春的身世都颇有疑点,贾敬去世,书中只字未提惜春的孝道与哀伤,到底她是谁的女儿,她只怕想起来都会胆战心惊。如此不堪,一个小姑娘怎样承受?她其实是心软的,否则也不会&quot;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quot;,原是舍不得的,可是舍不得又如何,惜春内心的复杂非其他姐妹能比。</h3><h3>探春曾叹道:外面的人看我们这样的家庭,想着不知道有多顺心如意,却不知道我们的难处。这样的话,放在惜春身上,更是多了一层羞辱和疼痛。</h3><h3>姐妹们死的死,远嫁的远嫁,大厦将倾,青春、繁华都将成虚无,心已冷的惜春又能何往?青灯古佛至少能保全她的清白。</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