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新民哥是我的堂哥,他是一名民办教师,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同时也是我心目中最好的老师。他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时常还会想起他。</h3><h3></h3><h3> 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蓝色中山装干净整洁,大脸盘,面部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常理一小平头,显得精干沉稳——这便是我记忆中的新民哥。</h3> <h3> 过去,我们邹家坪有一所初小,很是简陋。一孔窑洞既是教室又是老师办公室,窑洞外一小院便是天然的操场,学生全部是我们邹家坪的孩子,从记忆起教师就新民哥一人。学校虽然简陋,但却承担了当时邹家坪全部娃娃的启蒙教育,所以对邹家坪人来讲功劳巨大。学校的功劳也就是新民哥的功劳,对我们户族来讲,说新民哥是有功之人一点也不过份。</h3><h3> 新民哥书教得好,在我还没上学时就常听人说。由于只有一个教室,所以只能复式教学。根据学生情况,往往是多年级复式,一般都是四个年级复式,最多时候甚至五个年级复式,教学难度可想而知。但邹家坪初小的学生成绩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年年名列全学区第一,新民哥也年年会受到表彰,有一年他胸带红花受到县上的表彰,那照片我曾亲眼见过。</h3> <h3>新民哥是个严师,他对学生的要求很是严格。</h3><h3> 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新民哥教我们书写汉字笔画。其中有一个笔画我怎么也写不对,新民哥手把手教我书写,并看着我重复书写好几十遍,直到我写会为止。</h3><h3> 有一次,高年级的几个学生(小毛、锁民、小勇)大概由于贪玩,经常贻误作业,新民哥批评多次仍不见好转,算是屡教不改。于是,他们三个被“请”上讲台,站在讲桌上,每人拿一毛笔,责令他们在额头上写“羞耻”二字。三人书写半天,不见有字,却是脸上点点墨迹如花脸敬德,台下小学生窃笑不止,羞得他们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之后他们再也不敢造次,三个“坏蛋”终于被治乖了。</h3><h3> 还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时,一场疾病让我一个多月不能上学。在这期间,新民哥让我的哥哥每天临时辅导我。复学后,功课自然还是拉下了不少,新民哥便经常单独对我进行补课。放寒假了,新民哥另行给我布置了作业,并要我于大年初一早拿给他看,因为只在那天他才闲着。寒假期间,学生们是没有多少家务事的,其他伙伴玩得热火朝天时,我却畏惧于新民哥的“口谕”,趴在窗台做着作业,并终于按期完成。大年初一一大早,我便拿给他看。至今还记得,他认真看完后说了句:“写得很认真,做得很不错!好了,你耍去吧!”这大概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受到老师的表扬。走出老师的窑洞后,我几个蹦子便回到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回想老师的评价,心中的那份甜蜜真是无法形容。</h3><h3> 严师出高徒。我虽然算不上高徒,但在学习上我一直表现优异,现在想来,与小时候新民哥的严格要求而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是分不开的。</h3> <h3> 新民哥教书认真,方法灵活。</h3><h3> 语文学习是从汉语拼音开始的,新民哥认真地教给我们每一个拼音字母的书写和发音。每天早上都有早读,我们大声地朗读着拼音,隐约能听见新民哥也在教室外朗读,而且天天如此。时间长了,便知道我们朗读的是他上节课教的拼音,而他朗读的是下一课将要教给我们的拼音。当时还觉得新民哥怎么还边学边教,直到以后才明白其中的原委:《中国汉语拼音方案》1958年才修订出台,后由于文化大革命,直到1976年以后才逐渐普及推广,象他那个年龄段的人,上学期间根本没有接触过汉语拼音,所以他只能边学边教。他学得认真,教得认真,为了不耽误我们,硬是通过自学教给了我们一整套汉语拼音,也真是难为他了。</h3><h3> 记得他刚教我们算术的时候,他让我们把竹枝截成许多小段,三五十个用细线穿起来,方便地挂在脖上,然后用这教我们数数,教我们加法减法。也是直到我教书以后,才明白其中的高明:一是就地取材,二是简单直观,三是科学有效。这种办法,直观地演示数理运算的逻辑原理,对于初学者建立正确的数理逻辑关系最为有效。后来还听说有一老师给学生总结加减法口诀让学生死记,与新民哥的方法比起来,那是方向性错误。</h3><h3> 还有,他让我们用废电池里的碳棒在地面上写字,一方面节省了纸张(那时候人人都穷),另一方面也正好适宜于儿童好动的天性,记忆汉字的效果反而好。</h3><h3> 后来,我也成了老师,我的某些自认为成功的教学方法,细想起来,与他的启发不无关系。</h3> <h3>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一名好的老师,不光要教学生学好功课,更重要的是行为习惯、是非观念、个性品质等做人方面的教育,新民哥正是这样一位教师。</h3><h3> 小时候干的一件坏事至今还令人汗颜:我们坪下有几眼泉水,其中有一储水量大的被称为大泉子,那便是我们族人挑担取水之处。不知什么原因,有段时间大泉子显然被牛等牲畜多次光顾,临近地方甚至有牲畜粪便,于是大部分人便到一稍僻背的小泉子担水。但是否还有人在大泉子担水,当时也吃不准。那时我们还小,不知是那根神经做怪,我和建民两“瞎怂”竟相互怂恿并激将对方,看谁有胆量往大泉子里尿,最后结果是我们俩都尿了……</h3><h3> 这事很快就让新民哥知道了,第二天刚一上学,便被一通狠批。新民哥显然是生气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盛怒过。之后他带上工具,责令我俩跟着他来到大泉子前。他一言不发,开始放水淘泉子,由于羞愧,我俩抢着帮忙,终于将泉子结结实实地淘了一遍。</h3><h3>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多年以后还经常回想起这事……新民哥的批评教育使我明白,做坏事是可耻的,不做伤害他人的坏事因此成为我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他带我俩亲自淘泉子的方式也无声地告诉我们,人一旦做了错事,要勇于承担责任,要努力挽回和补救。</h3> <h3> 小学三年级后,我便升级到别处念书,从此与新民哥相处得很少了。大概一两年后,邹家坪初小也被撤并了,新民哥先后还在樊罗,杜家店等初小工作。初中毕业后我考入彬师,因为以后也要当老师,所以假期时候有时主动找新民哥说话。有一次周末回家,听到了噩耗——我的敬爱的新民哥殁了!我睁大眼睛怎么也相信不了,那样高大壮实的身材,用农村俗话说是一钴椟(谐音,用来敲击土块的农具)打不倒的小伙怎么就能殁了?</h3><h3> 但事实确实如此。</h3><h3> 新民哥一直是民办教师,工资低,农户,所以他既是教师,又是农民。为了不耽误教学,他干农活很是泼实,用当地话讲是干活有狠劲。他担的水桶是全村最大的,担的草担、麦担是全村最大的,目的是省出少跑一两回的时间。山上收获的庄稼,可以用架子车拉回,为了多拉些,他发明了架子车刹车……他新盖的房前有一突出来的窑洞,他想取掉窑洞以扩展房前院子。那时还没有机械,全凭人力,也是由于他的“狠劲”,想早日取完,他非常规地从窑顶上将窑掘透,然后从窑里往出运土,导致一边窑膀倒塌,而他未来得及躲出,悲剧就这样发生了……</h3><h3> 新民哥去了,带着对教育事业的眷恋,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永远地去了。全村人无不悲痛惋惜,教育界失去了一位好教师,家族失去了一个好成员……</h3> <h3> 身教重于言教。最近,三哥还给我讲了新民哥的这样一件事:大约在1986年前后,大哥当兵在外,二哥随父亲学木工也长时间不在家,我和三哥上初中每周末才能回来一次,小妹也暂居亲戚处上小学,因此家里常常只有母亲一人。母亲有些地方病,腿风湿长年疼痛,因此干不了像挑水这样的活。有一天,真的就没水用了,正当母亲发愁的时候,新民哥挑着一担水径直倒进了我家的水瓮里……这件事深深地感动了母亲。母亲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却能知恩图报。之后,她便留心谁家吃水有困难,就催促三哥去给挑水帮忙。三哥小时候很是顽皮懒散的,但在母亲的支使下还颇干了些好事,他给三妈、二妈、六妈、张姨等家都挑过水。</h3><h3> 之后,我也曾在母亲的支使下给别人挑过水等。再之后,父亲病殁,我在外教书并和二哥分家,在以后的十来年间,除周末外,母亲一人独居在家。于是我经常能听到母亲给我念叨,在她没水用的时候,安民哥、会民哥、锁民哥、亚平等都曾给我家挑过水。</h3><h3> 现在回头细想,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教育,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种正能量的传递?记忆中这个正能量是从新民哥开始的。由此我想到我一位咸阳教院的老师说的话:“人,不能贪图一下子有多么大功劳。只要用你的素质去影响你周围的一个人,这个人又去影响他周围的一个人……依次传递下去,那你对社会的贡献该会有多大呀!”</h3><h3> 其实,新民哥本人是极其谦逊厚道的,但他以认真敬业、吃苦耐劳、踏实勤奋和纯洁善良的品质,为我族后人树立了良好的榜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对于我族的贡献大家都不会忘记,本次撰写族谱,大家一致赞成他入围《族人小传》人选,也希望后人能记住他。</h3><h3> </h3><h3> </h3><h3><br></h3> <h3> 邹和民于2014年4月9日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