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梅花便不同

阿梅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3><h3><br></h3><h3> 又到梅开时节,心中对斯宅村后那一溪流水潺潺处又生牵念!回忆当日初访梅园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h3><h3> 那是辛卯兔年一月的一天,春回大地,在斯民小学门口,我们与特意下山前来迎候的梅园主人舜厚兄寒暄握手。舜厚兄姓斯,是斯宅村人,去年刚从斯民小学退休下来。一行人穿过一片村居院落田头菜地,估摸也就一箭地的功夫,视野里的风光便为之一新。高处的松竹,近畔的杨梅、板栗。山不高,却已然分出层次与轮廓。悠然可见远山青黛,烟树秀立,雾岚弥散;凝神间,有细细的风声拂过。一溪流水的加入,增添了我们赏春的情致。伊闪着白光,在石间激湍滑过,流泻成一连串欢畅的清音。更多的鸟儿虫儿也在此一刻汇报出场,它们隐身不见,却倾心为我们送上各自的独家原声,这非凡的一夕一会,无法复制的清越合声,怎不让有幸置身大自然的我们心生最由衷的感谢。</h3><h3> 通往梅园的小径在山林绿植掩映下更觉清幽,它曲曲弯弯,不停向上延伸。不觉间,鼻翼依稀有淡淡的香气。一仰头,原来是一株灿然盛放的白梅已悄悄迎候在侧了。再往前,一树红梅映衬之下,题有"梅花魂"三字的碑石映入眼帘。刘江先生的篆体古雅秀逸,托出梅园文化意蕴。梅园就在眼前,怎可摁捺住心中怦然的情思?正是"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h3><h3> 该用怎样的语言描述梅开之盛呢,山坡之上,到处兴盛如火!那红梅如片片红霞,白梅恰似雪花飞溅,盎然春意盈怀!脸儿被伊映红了,鼻翼间全是伊的香!"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那一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h3><h3> 斯舜梅园,原是主人的自留山,早在一九八三年就先后种下许多梅树。青梅、杨梅挂果后尚且有一份收入,折腾那许多红梅、腊梅干什么,周围村民如何想得通。舜厚兄还培育出红梅、白梅、绿梅、垂枝梅、骨里红、美人梅等许多梅花品种呢。梅树掩映下, 此处名曰"青梅草堂"的主人雅舍,因青梅、杨梅、腊梅三梅齐集,又名"三梅堂"。</h3><h3> 舜厚兄种梅,自是爱梅成痴,盖因天时地利之便,遂一心经营,打造梦中一方乐土。兼之兄自幼与笔墨结缘,同道亦因梅而交集甚厚。便纵有艰难,亦使初衷不改。舜厚兄还自酿青梅酒,取名"舜梅"。梅的甘冽,加上白酒醇厚的劲道,令饮者齿颊留芬。 </h3> <h3>  说来我与舜厚兄如何竟成忘年交,除了感谢山上那一片红梅,也要感念我的父母对这种草木所怀有的最朴素的情意。<br></h3><div> 若论我赏梅去过的地方,灵峰自是拔得头筹。其所在"虽由人作,宛若天开",意境层出:或粉墙黑瓦,相映成趣,或曲径通幽,一枝斜出。亭台、回廊、白墙,湖石依势布阵,大块的竹林、草地,高松、小溪,倍增"探"的趣味,文化底蕴浓郁。马剑之天兴梅园我也多有叨扰。相较而言,天兴梅园移梅入户,在居家大园里凿池、置石,集养近百盆梅。尤为难得的是其中有几盆老梅桩有些年头,似龙盘虎踞,是自然与人工的天合之作,颇可赏玩。斯舜之梅,则凭主人一己之财力学识打造,多乡野之趣味,其贵在质朴天然。换言之,相较与天兴梅园,斯舜之梅就是不曾被束缚的美人,年纪尚轻;与灵峰梅园相较,斯舜之梅就是不施粉黛的邻家女孩,一举手一投足,全那么率真自然!</div><div> 若说赏梅心得,我从起初的看个热闹,到逐渐浸淫兴会,后来或竟成为一种心灵之约。摄梅之姿形,于前人的咏梅诗中悟其韵胜、格高。我偏爱晋陆凯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喜其以梅花为信的别具一格。明高启的"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在一动一静之间,写出雪天月下梅之风神。及至清代金农的"清到十分寒满把,始知明月是前身",则惊叹其描摹的画面如此清绝,透出寒梅清骨。。</div><div> 我在梅主人的院落闻香品茗。不大的院落,门前有矮松、有丛竹,还有一树盛开的白梅,院门外,一片红梅映晚霞。</div><div> 那日当尤为感谢舜厚兄将多年收藏之墨宝给我们开眼,吾师旷白先生的一幅《墨梅图》也在其中!一别廿年,再睹恩师画作,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div><div> 一朵梅花,在爱梅人心中,不仅是自然之物,更是文化善存,是一己生命况味与漫漫时空流变中,那不曾流逝的美!先生去年的一本梅文化研究专著:《化梅》,不是援前人之手或一般的借事论事之作,而是荟萃老师多年精研成果,结合自作的梅之诗、书、画、论文,是一场爱梅人的梅文化之躬耕实践。提壶酿春者,有一生矻矻以求的种梅人守梅人如舜厚兄者,也有沉醉其中乐不思归的化梅人如吾师旷白先生者。书于此,不由思及先生赠我的四字隶书:不坠斯文。初未能领会先生厚意,遂查得这一句来:斯文一脉比传灯,亦赖儒僧延不坠。是清代黄遵宪《石川鸿斋偕僧来偈》。既暖心又惶恐。可巧今天一说到梅,我心中的那枝梅也一并开了。真是知心若梅!这样想来,我与梅的缘分便又添多一分! </div><div><br></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h3><h3><br></h3><h3> 不由思及舜威先生在他的散文集《东白屐痕》里的一则短文,心中涌起暖意…… </h3><h3><br></h3><div> </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梅苑小记 (斯舜威) </div><div> </div><div> 斯宅多山,山皆奇秀。五指巍峨,百里外可遥见其五峰耸立,摩云托天;笔架陡峭,三山近在眼前如置案头,等候搁笔。五指与笔架之间,有村落在焉,名曰斯宅。村前双崖并峙,曰狮子白象,又一潭,俗名狗头。乡谚云:“狮子白象管门口,还有一只看家狗”。其风水佳秀若是。 </div><div> 村后一山,本属无名坡岗,今却文气蔚然,四方墨客多会于此,盖山后有梅苑在焉。山后向为荒芜之地,梅苑主人劈山植树,种下青梅、杨梅、腊梅及各色花木无数,一年四季,莫不郁郁葱葱,芳香四溢。爱梅者、爱山者、爱幽静者,莫不纷至沓来,品茗清谈,把酒吟诗,泼墨挥毫,求一时雅静之乐。 </div><div> 梅苑主人姓斯,名舜厚,吾昔日务农时老友也。回想当年,劳作之余,常聚于煤油灯下,读书临贴,抱膝作彻夜之谈。人们初见二人姓名,常疑吾与其为兄弟也,其实吾本姓蔡,厚之年岁与辈份皆长于我,然以情份论,实有过于兄弟者。 </div><div> 吾常回斯宅,借青山绿水,一洗都市尘垢,得片时之宁静。每到梅苑小坐,面对四周青山,不禁油然而生归卧故乡秋之意。</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踩在长满厚厚青苔的泥土步道上,深一脚浅一脚行进,不由感觉野趣十足!</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本是一场赏心之旅。感觉全开。即刻开启一场美的内涵与外延的时空对话,又是与一己私心的当下晤对与倾谈。</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原来美就是你的发现!</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审美者,相映耳。于空间论,美或许不是一览无余的全力铺开,而是随着你脚趾迈动,眼前画面和心思都随之生动又繁复的无穷画卷;于时间论,美不仅是浸染你生命长河的一溪清流,还是与更多涓涓细流不停融汇交织而成的涛声不绝。</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或者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朵梅花。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我心中最初的那一枝梅,无妨说是来自于陆游的咏梅诗了,寂寞花开,清香如故。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终不改孤洁禀性。</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如置身群山深坳之中的这一片无名坡地,梅花是幸耶非耶?</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问一声梅花,你可孤独?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问梅,梅不语。</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不负东风抱春归。</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想来我心中含疑,却偏偏问不得法。——何以舜厚兄就爱了梅花呢。舜厚兄的回答也无法一释我心中块垒。换一个角度来看或更合理,斯宅多山又远离尘嚣,方使得天地有幸拥有了一座梅园?</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山高多奇崛,路远遗余珍!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跳脱还须放眼望。想那茫茫群山中,相对五指巍峨处,笔架山清晰可见轮廓。与梅园毗邻,是一座逾百年历史的笔峰书院。书院门前,是一派参天的百年巨树,棵棵伟岸劲拔。它们的存在,无不是斯氏一脉"耕读传家"遗风的有力见证!</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念及此,我想我也找到了属于我的答案。 <br></h3> <h3>  或许答案,更是这些——</h3><h3><br></h3><h3> 梅园主人守着他的梅花,守着他的梅园,守着他的那个梦…… </h3><h3> 说起来梅园主人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哩。每年春节,梅园主人都要花几天时间,自己掏钱买纸,给各家各户写春联,这已成为斯宅的一道风景。他每日临池不辍,坚持临帖,虚心向著名书法家学习,书法水平不断提高,他多次在诸暨市各种书法比赛中获奖,还参加了浙江省中小学教师书画比赛并获奖,在第五、第六届浙江省书法大展中入选。 </h3><h3> 梅花有香,梅花有魂。每到梅花盛开时节,前来赏梅的文人雅士和各界朋友络绎不绝。 </h3><h3> 西泠印社执行社长、中国美院教授刘江欣然为梅园题写了“斯舜梅园”、“梅花魂”匾额。 </h3><h3> 省书协副主席金鉴才先生、中国美院教授王伟平先生在诸暨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金海炯、市书协主席许绍满的陪同下来了。看到成片的梅花,金先生当即吟诗一首并书成长卷:“梅魂竹魄长精神,坐枕东风好个春。莫道山居无远志,世间万物是芳邻”,还题写了“青梅草堂”匾额。金先生还与学生王伟平合作《墨梅图》并题诗一首“山中无事亦无尘,坐拥梅花一写真,如今翰墨多俗格,相知惟有个中身 ”。他亲自撰联:“绕屋栽梅春有信,对山开卷乐无涯”。庚寅新春再访青梅山庄,时隔七年之后润色前诗,“又到青山又是春,青山依旧了无尘。窗前识透春消息,一朵梅花正窥人。”拳拳爱梅之心,令人唏嘘不已。 </h3><h3> 无独有偶,西泠印社社员、浙江省书协副主席骆恒光老师也慕名前来,并挥毫泼墨留下自撰梅花诗数首书成长卷。有诗为证:“石径悠悠上草垓,山园几度觅诗来。动魂最是清风夜,十万梅花拥雪开。”此诗后来收入《荣宝斋画谱》。 </h3><h3> 二00五年,中国美院教授王冬龄先生闻知梅园,欣然书写了王冕梅花诗一首“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条幅送梅园,并多次表示一定要去梅园看看。 </h3><h3> 浙江省委党校陈汉波教授也多次乘兴赏梅,将自作《墨梅图》相赠。主人的老朋友,原诸暨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美术报》总编,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也多次来梅园小坐,写有《梅苑主人》、《梅苑小记》等文章,还撰有“青梅煮酒话旧雨,寒夜拥炉吟新诗”对联。</h3><h3> 中国美院第一代书法博士生、浙江省博物馆副馆长许洪流先生,欣然题写“傲雪”,只因感念“舜厚先生爱梅倾尽家业得青梅草堂,余数游其间,今题此归之,亦为助兴耳。"许绍满先生亦题写“梅影横窗过,书香迎面来”。</h3><h3> 梅园主人深知,老师们对梅园的关爱都源于内心深处对梅花精神的敬重……</h3><h3> </h3> <h3> 王冕《南枝春早图》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h3> <h3>  当然,到梅园赏光的,更多的还是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每到梅开之季,舜厚兄忙着端茶倒水,甘做奉茶老仆。除了院中已有的许多名家碑刻外,梅园主人又把与梅园相送的名人字画,精心装帧,陈列于场院四周,俨然是一个梅文化的专场书画展!而且它的档次和级别着实不容小觑呀。梅园清幽,风情四时各不同,您若有空何妨走一走看一看?每年六月中旬,满山杨梅红了,又是梅园一景!纵使主人不在,院里也早备有茶食,一任宾朋自己动手,一切自由!如此自在之境,逍遥一游,不亦乐乎!<br></h3><div> 新春赏梅,梅花有魂。青梅煮酒,酒有豪情。朋友们一边赏梅,一边品酒,乐在其中,其乐也陶陶。有许多朋友说,他们去斯宅就是冲着梅园主人的梅花、梅酒、梅魂而去,冲着他的人品、友情去的!踏雪寻梅,放飞心情,一树一花,皆见精神。</div><div>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且允我借乡翁王冕这句火火的梅花诗,结束这篇梅园的小文吧。</div><div>&nbsp;</div> <h3>  二O一三年二月十六日,大年初七,雪后初霁,吃罢中饭,一家人兴之所至前往千柱屋及笔峰书屋赏雪。回城前顺道折进梅园。主人不在,一只小猫代行主人之职,召唤殷勤,迎送周到,不由叹服厚道主人方调教得出可人良伴。那是一次说走就走的岀发,百分百完美。夕光里的梅枝恁多情。我想,我又添多一帧满意的梅花照片了。又及。</h3> <h3>  阿梅,本名应红梅。生于七O年代。一半是大西北,一半是烟雨江南。工作之余浸淫文字。诸暨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故乡的梓花开了》刊于《浙江作家》(2017年8月)。散文《伊犁河畔的红柳》刊于最近一期《江南》。</h3> <h3> 杨梅红了!</h3><h3> </h3>